第115章 夺旗(2/2)
他们手中的骑弓,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悸的嗡鸣。
箭矢仿佛被赋予了灵魂,在空中划出刁钻致命的弧线,专门“点名”袁军阵中那些试图稳定局势、组织反击的低级军官、掌旗官、号手,以及任何敢于暴露在掩体之外的弓弩手!
“嗖!”“噗!”
一名袁军屯长刚举起手,想要呼喊手下结阵,一支利箭便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将他未出口的命令永远堵了回去。
“嗖!”“啊!”
一名弓手刚从盾牌后探出身想瞄准,下一刻便被一支势大力沉的弩箭射穿了眼眶,惨叫着倒下。
每一次弓弦响动,几乎都伴随着一声袁军的惨叫或一声指挥链条断裂的脆响。
李丰本阵那原本还算有序的指挥系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混乱、迟滞,甚至出现了局部失控的迹象。
庞舒则率领本部骑兵,如同一位经验丰富、沉稳老练的牧羊人,牢牢压在冲锋阵型的最后方与侧后方。
他们不断用精准的箭雨覆盖,和小股骑兵迅猛的突击,驱散、切割、击溃任何试图从侧翼或后方包抄过来,想要将吕布这支突击部队包围起来的袁军部队。
庞舒的存在,就像是为这柄刺出的利剑,加上了一个坚固的剑格,确保了剑锋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直刺敌人心脏!
吕布率领的这支锋矢,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一层层、一阵阵,粗暴而高效地撕裂、粉碎、踏过李丰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
他们踏着敌人的尸骨和破碎的尊严,冲锋的速度,竟几乎没有因为层层阻截而有丝毫减缓,坚定不移地,直插李丰帅旗所在的核心!
眼看着那杆象征着死亡与毁灭的方天画戟,如同索命的风标,在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耳中充斥着己方士卒临死前那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崩溃的哭嚎,以及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马蹄声与喊杀声……李丰脸上那强装出来的镇定与从容,终于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彻底粉碎,片片剥落!
他白净的面皮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了他华贵的内衬丝绸衣衫,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皮肤,带来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战栗。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凸显,苍白无比,并且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快!快!调中军亲卫!全都给我上去!拦住他!一定要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
李丰的声音彻底失去了之前的从容与尖利,变得嘶哑、惊惶,甚至带上了几分哭腔。
他挥舞着手臂,状若疯狂地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个正在快速逼近的恐怖存在。
然而,他赖以依仗的、最后的中军亲卫,这些装备最精良、待遇最优厚、理论上也最忠诚的士兵,在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吕布及其麾下那支已经杀红了眼、气势攀升到的铁骑面前,依旧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组成的防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又似狂涛中的沙堡,被一触即溃,一冲即散!
当吕布势如破竹地冲垮了最后一道由亲卫组成的、单薄得可怜的防线,赤兔马发出一声震彻整个战场的、充满胜利与暴戾气息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时——吕布那双透过面甲缝隙、燃烧着无尽杀戮火焰与冰冷死亡意志的眸子,仿佛穿透了短短数十步的空间,如同两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地、精准地钉在了李丰的脸上、更是钉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一眼,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丰心中那最后一道名为“勇气”或“尊严”的防线,彻底土崩瓦解!
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液,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什么“皇亲国戚”的无上荣耀,什么“三军主帅”的威严尊严,什么“擒杀吕布、封侯拜将”的泼天功勋……在这一刻,全都变得轻如鸿毛,毫无意义!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强烈的念头,如同魔咒般疯狂回响:逃!立刻!马上!逃离这里!离那个可怕的、非人的杀神越远越好!
“撤!快撤!护着本将军!撤退!!” 李丰的声音尖锐得完全变了调,充满了绝望与仓皇。
他再也顾不得任何形象,猛地一把丢掉手中那柄装饰华丽、却从未真正饮血的佩剑,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疯狂地调转马头,用剑鞘没命地抽打着坐骑的臀部。
在少数几个反应过来的心腹死士拼死簇拥下,他抛弃了那面代表着他身份与指挥权的华丽帅旗,抛弃了仍在战场上为了他的功勋而苦苦血战的上万大军,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头也不回地向着大军后方、自认为安全的方向,仓皇至极地逃窜而去!
主帅一逃,那面象征着全军意志与指挥核心的帅旗,也随之轰然倾倒!
“将军跑了!”
“主帅逃了!”
“败了!全军败了!快跑啊!”
这充满了绝望与背叛的呼喊,如同最具传染性的致命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瞬间蔓延至整个先锋集团的中军,继而如同雪崩一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原本还在勉力支撑,甚至在某些局部还占有优势的袁军,士气在刹那间彻底崩溃!
中军最先陷入无可挽回的混乱,士兵们丢盔弃甲,惊恐万状地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紧接着,崩溃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迅速传导至两翼。
正在左翼与侯成死战的梁纲,听到身后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溃败呼喊,心中猛地一沉,手上动作不由得一滞。
与他激战正酣的侯成,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眼中精光爆射,抓住对方这瞬间的破绽,手中长戟如同毒龙出洞,猛地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
“咔嚓!”梁纲格挡不及,被戟杆重重扫在腰间,护身铁甲瞬间凹陷下去,他狂喷一口鲜血,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生死不知。
主将落马,左翼袁军本就摇摇欲坠的斗志,瞬间彻底瓦解。
右翼的乐就,听到中军崩溃的喧嚣,脸上露出一丝早已预料到的、混合着苦涩与无奈的神情。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知道大势已去,任何努力都已徒劳。
“传令……收拢部队,……投降吧。”
他的命令,充满了无力与苍凉。
霎时间,攻守之势彻底逆转!
方才还攻势如潮、气势汹汹的袁军先锋集团,彻底化作无数惊恐万状、完全失去组织的溃散羊群。
而吕布军,则如同终于挣脱了锁链的猛虎,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怒吼,开始了酣畅淋漓的衔尾追杀!
丢盔弃甲,伏尸遍野,流血漂橹……所有形容战场惨败的词汇,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贴切而苍白。
吕布勒住了依旧兴奋刨蹄、嘶鸣不已的赤兔马,立于这片由他亲手主导、用无数生命与鲜血铺就的尸山血海之上。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那杆饮饱了鲜血的方天画戟,粘稠的血浆顺着戟刃与戟杆,滴滴答答地落下,落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极致喧嚣、此刻正被一种诡异而浓烈的死寂所笼罩的土地上。
朝阳,终于完全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万丈金色的光芒,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这片惨烈无比的修罗场上。
光芒刺破了尚未完全散去的硝烟,照亮了那些凝固在死亡瞬间的惊恐面容,照亮了那些折断的兵刃与破碎的旗帜,也照亮了那面被遗弃在地、沾满污泥与血渍的袁军帅旗。
最后,这辉煌而冷酷的晨光,清晰地勾勒出吕布那如同亘古战神般挺拔、孤寂而强大的身影。
甲胄残破,披风撕裂,周身浴血,但他屹立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胜利的荣耀与死亡的沉重,同时交织在他那覆盖着面甲、看不清表情的脸庞之后,唯有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眸,在晨曦中,燃烧着冰冷而炽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