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忠骨与降将(1/2)

正当吕布处理完韩暹、杨奉及许褚之事,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惨烈的战场,准备进一步安排详细的善后事宜时,一阵由远及近、饱含着胜利气息与长途奔袭疲惫的马蹄声,再次尖锐地撕破了战后原野上那死寂与喧嚣交织的怪异氛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南方,那被血色朝霞和未散硝烟共同浸染的地平线上,一道烟尘如同贴地席卷的黄龙,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相县城下蔓延而来。

马蹄声起初沉闷如远方闷雷,迅速变得清晰、密集,最终汇成一片滚雷般的轰鸣,震动着脚下饱饮鲜血的大地。

渐行渐近,可以看清那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队伍。

虽然人马皆带着明显的风尘与疲惫,甲胄上布满征尘与干涸的血迹,但那股扑面而来的锐气,以及骑士们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昂扬的战意,无不宣告着他们属于胜利者的一方,并且刚刚经历了又一场酣畅淋漓的追亡逐北。

为首大将,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玄色皮甲,外罩的黑色战袍因疾驰而被风拉得笔直,如同鹰隼的翅膀。

他面容沉静,目光却依旧锐利如蓄势待发的鹰隼,正是奉命追击袁术残部的张辽,张文远!

紧随其后的,是秦谊、庞舒二位轻骑统领。

他们相较于张辽,神色间更多了几分长途奔袭后的风霜,但眼神依旧明亮,精神抖擞,显然追击的过程虽艰苦,结果却足以慰藉一切辛劳。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得胜归来的将领,而是被数名精锐并州骑士严密看押在队伍中间的那员敌将!

此人身材魁梧,即使被粗糙的牛筋绳索紧紧捆绑,双臂反剪身后,依旧竭力挺直着腰板,不肯显露出半分颓唐。

他须发散乱,沾满了泥土与凝固的血块,原本光鲜的将领战袍多处破损,露出下面被简单包扎、却依旧有点点暗红血迹渗出的伤口——一处在大腿,行动间明显拖滞,另一处在肩胛,深可见骨。

他的脸色因失血过多与极度的疲惫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干裂起皮。

但这一切的狼狈,都掩盖不住他那双眼睛——那双此刻正燃烧着不屈、愤怒与桀骜火焰的眸子,如同被困笼中的受伤猛虎,死死地、毫不避让地盯住了前方高踞赤兔马上的吕布!

此人,正是袁术麾下大将,曾与吕布有过一面之缘,在淮北一带享有威名的——纪灵,纪伏义!

张辽一行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来到吕布马前十余步处,纷纷勒住战马,利落地翻身下马。

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主公!”张辽抱拳,声音带着长途疾驰后的微微沙哑,却依旧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末将等奉命追击袁术溃军,日夜兼程,于淮水北岸之滨击破其断后兵马,斩首千余,俘获无算,并生擒敌大将纪灵!然……袁术本人,在其亲卫死士拼死护卫下,已仓皇渡过淮河,向南遁逃。末将等搜寻渡船不及,致使其逃脱,未能竟全功,请主公恕罪!”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战果,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未能擒获袁术的遗憾。

吕布的目光,在张辽开口的瞬间,便已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越过这位心腹爱将,牢牢地锁定在了他身后那员被缚的败军之将身上。

那目光中,审视、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对于值得敬重的对手才有的感慨。

“文远何罪之有?”吕布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与宽慰,声音洪亮,既是说给张辽听,也是说给周围所有将士听,“袁术狡诈,仓皇如丧家之犬,岂是易擒之辈?你等已竭尽全力,战果赫赫!不仅彻底击溃其断后之军,更生擒其大将,扬我军威!能以雷霆之势,迫得那伪帝丢盔弃甲,狼狈南窜,使其十数万大军一朝灰飞烟灭,此役,你与麾下将士,当居首功一件!”他先是高度肯定了张辽等人的功绩,将未能擒获袁术的些许遗憾轻轻揭过。

随即,他策动赤兔,缓缓上前几步,目光重新聚焦在纪灵身上,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对方身体,直抵其灵魂深处。

“伏义,”吕布开口,声音较之前低沉了几分,语气复杂,带着一丝对昔日对手的尊重,也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审视与招揽,“睽违日久,别来无恙?”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纪灵的反应,但对方只是以更冷硬的目光回敬。“袁公路(袁术)僭号逆天,背离汉室,刻薄寡恩,非人主之相,其败亡,乃天命所归,人心向背,非战之罪也。将军乃当世之豪杰,勇武忠义之名,布亦素有耳闻,心中敬重。如今大势已去,袁术覆灭在即,将军空负一身才学武艺,何必为其殉葬?何不弃暗投明,归顺于我吕布?布必虚位以待,以上将之礼相待,绝不负将军之才!他日共图大业,裂土封侯,岂不远胜于为那冢中枯骨陪葬?”

吕布这番话,可谓给足了面子,既有对时局的分析,也有对纪灵个人的推崇,更有实实在在的利益许诺。

他确实欣赏纪灵的武勇和忠诚,若能收服,无疑是一大助力。

然而,回应他的,是纪灵嘴角扯起的一丝带着浓烈讥讽和无比决绝的苦笑。

他昂着头,尽管脖颈因用力而青筋暴起,声音因干渴和伤势而沙哑不堪,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冷的铁珠,重重砸在周围寂静的空气里,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吕布!休要在此惺惺作态,妄言蛊惑!纪灵不过一介武夫,蒙袁公不弃,授以腹心,委以三军重任,信而不疑,恩重如山!今日兵败,唯恨自己力有不逮,武艺不精,未能阵前斩下汝头,以报主公知遇之大恩于万一!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死则死耳,何足惧哉?!岂能效仿尔等,朝秦暮楚,背信弃义,辗转反复于诸侯之间,徒惹天下笑耳?!”

他猛地提高声调,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如同受伤濒死猛虎般的最后咆哮,那声音中蕴含的悲愤与决绝,竟让周围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为之动容:

“纪灵头可断,血可流,一身骨气不可折!绝无降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勿复多言!!”

一番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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