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星殒星生(2/2)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面白无须的老者身影,凭空出现,挡住了去路。

他手中拂尘轻摆,周身气息竟隐隐与地脉龙气相连,赫然是一位元婴初期的皇室供奉!

“呵呵,北凉王府好大的胆子,竟敢劫掠朝廷钦犯?”

老者声音尖细,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杂家在此等候多时了!留下吧!”

“阉狗!找死!”

青鸟眼中寒光爆射,她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朝廷早已布下高手,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没有废话,唯有厮杀!

青鸟身影化作九道残影,匕首直刺老者周身要害。

星陨卫结阵迎上外围涌来的官兵。地牢瞬间化为战场!

然而,那太监供奉功法诡异,身法如鬼魅,更借用地牢阵法与龙气,实力强悍。

青鸟重伤未愈,渐渐落入下风,险象环生!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青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要燃烧本源拼命——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平和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响彻地牢!

了尘神僧手持禅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战场边缘,万丈佛光普照,瞬间压制了太监的邪功!

“了尘!你两禅寺要插手朝廷之事?”太监又惊又怒。

“施主着相了。贫僧只见魑魅魍魉,不见朝廷法度。”

了尘神僧面无表情,禅杖顿地,佛光化作牢笼,将那太监困住。

趁此机会,青鸟带人迅速撤离。

与此同时,听潮亭外,缇骑与北凉军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李淳罡独坐亭中,饮茶自酌,对亭外喧嚣充耳不闻。

一名钦差大臣手持圣旨,色厉内荏地呵斥,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凉州城的百姓,远远围观,指指点点,眼中多是愤慨与不屑。

北凉的天,还没变!

徐骁虽走,北凉脊梁未断!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暂时被压制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朝廷的刀已经举起,绝不会轻易放下。

而希望,系于南方那片未知的禁忌之海,系于那对生死未卜的父子身上。

北凉的寒冬,因背后的刀子,而格外刺骨。

但星火,从未熄灭。

(第二十三卷第二章完)

……

第三章:镇墟星碑

北凉风波暂歇,却如阴云笼罩,寒意刺骨。

而与此同时,远在数百万里之外的南海极深处,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征程,正无声地进行。

徐凤年以身化刀,撕裂罡风,贯穿云层,将速度提升至极致。

他怀中,以万年星辰玄冰封印的徐念安,气息微弱得如同萤火,每一次微弱的脉搏,都牵扯着这位父亲濒临疯狂的心弦。

元婴后期的磅礴真元不顾消耗地奔涌,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痕,如同坠向地狱的流星。

南海的天气愈发诡异,前一刻还是烈日灼空,下一刻便可能陷入永恒黑夜般的风暴。

巨大的漩涡与撕裂空间的海上龙卷随处可见,寻常修士触之即死。

徐凤年凭借强横的修为与对危险的直觉,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绝地,但身上依旧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空间裂伤,鲜血尚未流出便被刀意蒸干。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怀中冰棺传来的寒意,是儿子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根据星璇最后推算的方位与徐龙象模糊的感应,南海眼位于归墟边缘,是物质世界的终点,法则的坟墓。

那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归寂。

一个月后,徐凤年冲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之域。

天空是凝固的墨黑,没有星辰,没有日月。

下方的海水粘稠如墨汁,不再流动,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腐朽气息。

前方,视野的尽头,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占据了整个天地。

那就是归墟之眼!

仅仅是望上一眼,徐念安的神魂都感到一阵悸动,仿佛要被其吸走。

冰棺中的徐念安,眉心的星核碎片剧烈闪烁,似乎在与什么共鸣。

“就是这里了……”徐凤年稳住心神,灵觉如蛛网般散开,搜寻着“镇墟碑”的踪迹。

然而,归墟之眼散发的寂灭道意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他的神识与真元,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灵魂。

三天三夜,他不眠不休,绕着归墟之眼的外围飞行,神识一次次被寂灭之风撕碎,又一次次重组。

元婴后期的修为,在这里也显得如此渺小。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气息开始不稳。

就在他几乎绝望,准备冒险冲入归墟之眼边缘区域时,怀中的冰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

徐念安眉心的星核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指向归墟之眼侧面某个方向!

“念安!”徐凤年精神大振,毫不犹豫,化作刀光疾驰而去!

穿过一片由空间碎片和星辰残骸组成的死亡陨石带,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在归墟之眼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边缘,竟巍然耸立着一块石碑!

那石碑高不知几万丈,通体呈暗金色,材质非石非玉,表面布满了无数古老、复杂、蕴含大道至理的纹路,仿佛是由凝固的法则本身铸成!

石碑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光芒,如同一堵无形的堤坝,硬生生抵住了归墟的吞噬之力,在其周围形成了一片相对稳定的、约莫百里方圆的“安全区”。

碑身之上,以古老的神文书刻着三个磅礴大字——镇墟!

一股苍凉、古老、浩瀚、镇压万古的磅礴意志,从石碑上弥漫开来!

在这绝对的死寂之地,它仿佛是整个物质宇宙最后的灯塔与丰碑!

“镇墟碑!”徐凤年落下身形,踉跄几步,几乎虚脱。

他感受到石碑散发出的意志,心中竟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乃是上古乃至太古大能,为守护众生、定鼎乾坤所立的无上丰碑!

他强忍激动,抱着冰棺靠近石碑。

越是靠近,那股镇压之力越强,但归墟的侵蚀感也越弱。

在石碑基座之下,他发现了一处凹陷,形状……竟与徐念安眉心的星核碎片隐隐契合!

“难道……”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徐凤年毫不犹豫,取出那枚不断嗡鸣的星核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凹陷之中。

嗡——!

整块镇墟碑猛地一震!碑文逐一亮起,流淌出金色的光辉!

一道温和、浩大、充满生机的意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人苏醒,缓缓扫过徐念安的身体。

“星辰的传承者……道基尽毁,魂火将熄……缘何至此?”一道古老沧桑的意念,直接响在徐凤年的识海。

徐凤年心神剧震,不敢怠慢,以神念将前因后果,徐念安为阻暗渊、施展星殒之术近乎道殒的经过,简要告知。

那意念沉默片刻,似在叹息:“暗渊……又是暗渊……万古大敌,百死不悔。”

“此子,有仁心,有担当,星命不绝。”

“请前辈救我儿!”

徐凤年噗通一声跪下,这位一生不跪天地的北凉王,此刻为了儿子,舍弃了所有尊严。

“镇墟碑,镇的是墟,守的是序。”

“吾非医者,无起死回生之能。”

那意念缓缓道,“然,万物相生相克。”

归墟之眼,吞噬一切,亦在寂灭中孕育一线‘虚无生机’,乃混沌源根之雏形。

此碑镇守于此,亦在汲取这丝生机,维持自身不灭。

“或许……可借此力,为他重续道基。”

徐凤年心中一震,混沌源根之雏形?!

“然,此法凶险至极。需引动碑内积蓄万古的‘镇墟之力’,强行打开归墟屏障,摄取那丝‘虚无生机’,注入其体。”

期间,需承受归墟反噬与生机冲击双重煎熬,十死无生!

且,即便成功,其道途亦将改变,与这归墟、与此碑,产生不可分割之因果,未来福祸难料。

“汝可愿一试?”

徐凤年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儿子,眼中闪过决绝:

“但有一线生机,万死无悔!请前辈施为!”

“善。然,需等。

归墟潮汐有律,下一个‘生机之眼’开启,需三日之后。

汝需护法,抵挡潮汐反噬。”

“晚辈必竭尽全力!”

接下来的三日,是徐凤年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他盘坐于镇墟碑下,一边运功疗伤,一边警惕着归墟之眼的任何异动。

寂灭之风不时刮过,带着冻结神魂的寒意,都被镇墟碑的光芒挡下。

怀中,徐念安的生机如同游丝,随时可能断绝。

第三日,归墟之眼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中心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光点,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悄然浮现!

“就是此刻!”镇墟碑意念大喝!

轰!

碑文爆发出万丈金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柱,如同开天神剑,悍然刺入归墟之眼,精准地命中了那白色光点!

归墟之眼仿佛被激怒的巨兽,发出无声的咆哮,恐怖的吸力与寂灭风暴瞬间增强了百倍!整个安全区剧烈震荡!

“给我定!”

徐凤年长身而起,元婴后期修为全面爆发,北凉刀意冲霄而起,化作一道横亘天地的刀幕,硬生生挡在镇墟碑前,与那滔天的寂灭之力悍然对撞!

噗!

徐凤年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肉身瞬间布满裂痕,但他眼神疯狂,寸步不退,以身为盾,为镇墟碑争取时间!

镇墟碑金光大盛,强行从那白色光点中,扯出了一缕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无”与“有”终极奥义的“虚无生机”,通过碑体转化,化作一道温和的混沌气流,缓缓注入徐念安眉心!

“呃啊——!”

昏迷中的徐念安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本就濒临破碎的经脉、丹田、神魂,在这混沌生机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熔炉重铸!

毁灭与新生,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交锋!

徐凤年看得目眦欲裂,却只能疯狂燃烧精血,死死顶住归墟的反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万年。

归墟潮汐渐渐平息,那白色光点消失。

镇墟碑光芒内敛,恢复平静。

徐凤年瘫倒在地,浑身是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儿子。

冰棺中,徐念安的身体不再抽搐,平静下来。

他周身的裂痕并未消失,却不再恶化,反而泛着一种混沌未开、非生非死的奇异光泽。

眉心的星核碎片已与镇墟碑基座融为一体,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流,如同脐带,连接着他与这座亘古石碑。

他的气息……依旧微弱,却不再消散,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厚重。

他,活下来了。以一种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式。

镇墟碑的意念带着疲惫响起:

生机已续,道基重铸……然,福兮祸所伏。

“此子……已与归墟结缘。”

“未来之路,步步杀机,亦步步机缘。好自为之……”

声音渐杳。

徐凤年挣扎着爬起,对着镇墟碑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

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脉搏,这位铁血王爷,终于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念安……爹带你……回家。”

他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归途。

身后,镇墟碑巍然屹立,守护着最后的秩序。

而徐念安的命运,已与这片终结与起始之地,紧紧相连。

(第二十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