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星玫瑰档案（2/2）

今，此信念正受水星考验。因光照时间为地球三倍，金枝玉叶花期自地球15日延至47日，然花瓣亦始现透明化迹象。贾兵团队试于土中添钛元素，花瓣黄色虽更深，如熔铸黄金，却失原有温润质感。

“或许吾等应尊重其选择。”实习生忽言。其指监控画面，那透明化之花瓣逆光呈奇异琥珀色，反比原金黄更显剔透。“恰似人老发白，为何非要花永保年轻？”

贾兵沉默。其忆妻子临终之态，化疗令其发脱，肤失光泽，然双眸之光，较年轻时更亮。是夜，其于金枝玉叶基因序列觅得控制花瓣老化之基因——此次，其择放弃编辑。

三月后，第一朵自然老化之金枝玉叶凋谢。贾兵将其制成干花，放于控制台旁。琥珀色花瓣于人造光下仍见金黄底色，似揉皱之阳光。其忽悟，所谓永恒，非永不改变，乃于变迁中守住至珍之物。

四、蓝色的谎言

蓝色妖姬于水星种植舱格格不入。此人工染色之玫瑰，花瓣蓝色于模拟阳光下泛不自然光泽，如廉价塑料花——然其为基地最受欢迎品种，因每位宇航员皆知，此抹蓝色背后藏地球之秘。

“实则骗局。”贾兵对全息投影中女儿言。画面里，七岁之朵朵正举一朵蓝色妖姬，于地球公园转圈。“真正蓝玫瑰本不存在，此乃白玫瑰以染料染就。”

“可它好看呀。”朵朵把脸贴花瓣，“老师说，谎言有时温柔。”

贾兵心刺痛。其忆三年前离地球时，朵朵抱其腿哭，言要蓝色玫瑰。其跑遍全城花店，终得此染色玫瑰。今，其于水星无菌实验室，试以基因编辑技术育真正蓝玫瑰——非为科学突破，只为圆女儿一梦。

困难远超想象。玫瑰基因中无产生蓝色色素之基因，贾兵团队试植入三色堇基因片段，花呈紫黑色；加入蝶豆花基因，又变蓝紫色。最接近成功一次，花瓣呈淡蓝色，然旋即枯萎，若氧化之铜。

“放弃吧。”老周劝之，“有些美，注定只能是谎言。”

贾兵未听。其忆朵朵所画之画，蓝色玫瑰长于红色星球，花瓣画有星星。是夜，其做一决定：保留蓝色妖姬染色工艺，改用自火星蓝藻提取之天然色素。此蓝色随温度变深浅，白昼高温时近紫色，晨昏线低温时，又变回纯粹之蓝。

当第一朵改良后蓝色妖瑰送至地球，朵朵正参加学校科学展。其举此会变色之玫瑰，告同学：“此乃爸爸在水星种之玫瑰，其蓝色非染，乃会呼吸之。”

贾兵于监控见此幕，忽笑。其转身走向种植舱，彼处，卡罗拉之红、粉荔枝之香、金枝玉叶之黄于人造光下交织。岂知，自己永种不出真正蓝玫瑰，然又何妨？于斯红色星球，每一朵玫瑰皆以己之方式，讲述关于地球之温柔谎言。

五、玫瑰的星图

贾兵于水星度过第十个生辰。是日，中央穹顶灯光调成地球自然光模式，七万株玫瑰于模拟阳光中舒展，成一片流动色彩海洋：卡罗拉之红似燃烧火焰，粉荔枝之粉如弥漫晨雾，冷美人之紫若深邃夜空……

其立于穹顶中心，见不同花型玫瑰于气流中呈不同姿态：开杯型之卡罗拉张扬舒展，丛生型之多头小玫瑰抱团生长，四分丛生型之花瓣旋转成规整几何图案。此于地球园艺手册严格分类之玫瑰，于水星环境，正渐演化出全新形态。

“贾主任，观测到新基因变异。”助手递来一份报告。画面中，一株橘红色之假日公主开出罕见重瓣花，原本单层次花瓣变为层层叠叠绣球状，颜色亦从橘红变渐变橙黄，如水星落日。

贾兵忆假日公主花语：快乐、笑容、美好心情。其忽悟，自己多年培育玫瑰，实则培育对抗孤独之勇。于斯昼夜温差超600c之星球，此来自地球之花朵以其色彩、香气与形态，筑一流动家园——于此，每种玫瑰皆可成己欲成之模样。

其打开个人终端，调出祖父所遗之《玫瑰图谱》。泛黄纸页上，祖父以钢笔标注诸般玫瑰特性，末页书：“玫瑰之美，不在种类繁多，而在每一朵皆活得独特。”

贾兵于终端新建一文档，命名《水星玫瑰星图》。其始记录每种玫瑰新变化：黑魔术深杯型花瓣长硅基纤维，粉荔枝香气能随心情变浓度，金枝玉叶黄色沉淀钛元素光泽……此变化或偏离地球标准，却使玫瑰真正成水星居民。

通讯器忽亮，乃地球传来全息影像。朵朵已长成少女，其站于一片玫瑰园，身后各色玫瑰风中摇曳。“爸爸，”其笑言，“我考上农业大学，日后要去火星种玫瑰。”

贾兵看女儿身后玫瑰，忽觉其如一片盛开星辰。其忆自己初到水星时，那些于震颤中枯萎之花瓣，于失重中飘散之香气，于长日照下透明之黄色……原来所谓奇迹，不过令不可能之绽放，于坚持中成常态。

穹顶外，水星落日正将天空染成橘红色。贾兵摘下一朵假日公主，看渐变橙黄花瓣于余晖中微颤。其知，这些玫瑰永不忘来自地球，然亦终将在斯红色星球，开出属水星之独一无二之花。恰似远离故乡之人，携记忆之根，于陌生土地，长成新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