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变异构树(1/2)

灰幕下的余温

一、锈蚀齿轮与苔藓

公元2189年的谷雨,铅灰色云层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城市废墟上空。林野踩着自行车碾过碎裂的沥青路,车链每转动半圈就发出的哀鸣——这是他在废弃修车厂找到的老式山地车,齿轮上的锈迹与新附着的苔藓交织,像给金属裹了层青绿色的绒衣。

他停在昔日的金融街路口。曾经玻璃幕墙反射天光的摩天楼,如今半数倾颓,钢筋从断裂处刺出,像白骨嶙峋的手指指向天空。墙面上,全球财富中心的霓虹招牌只剩字的右半圈还亮着,在灰暗天色里投下诡异的橙光。林野弯腰从车筐里取出扫描仪,镜头对准街角那株从自动取款机里钻出来的构树——树皮上还粘着半张褪色的银行卡,芯片在潮湿空气里泛着蓝绿的铜锈。

第七株变异构树,根系已渗透三层地下车库。他对着领口的麦克风低语,声音被风切割成碎片。三年前,病毒席卷全球,植物疯长的同时,人类文明的基础设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如今幸存者们组成拾光者小队,记录废墟中自然与文明的共生轨迹,林野负责这片被称为钢森林的旧城区。

自行车碾过一段露出钢筋的铁轨时,他瞥见对面百货公司的橱窗里有动静。褪色的模特身上披满常春藤,而模特脚边,一个穿防护服的身影正用小刷子清理着什么。林野捏紧车把——按规定,不同小队的拾光者需保持距离,避免交叉感染。但那身影的动作太专注了,像在修复一件稀世珍宝。

二、古巷里的拓片

苏棠的防护服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补丁摞补丁的灰色毛衣。她跪在青石板路上,将浸透松烟墨的宣纸覆在半块残存的门楣上,手指顺着德昌号三个斑驳的篆字轻轻摩挲。纸背透出的凉意里,混着霉斑与潮湿木头的气息,像触摸到了百年前掌柜的体温。

吱呀——头顶传来瓦片滑动的声响。苏棠抬头,看见对面骑楼的破窗里,一只银灰色的松鼠正抱着半块生锈的硬币啃得欢。她忍不住笑了——这是她在古巷里遇见的第三只金属癖松鼠,它们总爱把找到的铁钉、纽扣藏进树洞里,仿佛在收集文明的遗骨。

三年前她是古籍修复师,绿潮爆发时正给博物馆的清代账本做脱酸处理。如今她的拓片工具里,一半是祖传的马蹄刀与鬃刷,一半是改装过的紫外线灯——用来辨认那些被苔藓覆盖的字迹。昨天她在典当行的废墟里,拓下了字最后一笔的飞白,墨痕在宣纸上干了之后,竟显出底下压着的民国报纸残片,上面股票暴涨的标题与当票的月息三分形成荒诞的对照。

需要帮忙吗?男人的声音从巷口传来。苏棠猛地扯掉口罩,防护服的面罩瞬间蒙上白雾。她看见那个骑自行车的拾光者正站在禁止通行的路牌旁,车筐里的扫描仪屏幕还亮着,映出构树的根系图谱。

我是苏棠,小队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拓片,在拓同治年间的商号招牌。风卷着雨丝掠过巷弄,将宣纸的一角掀起,露出底下门楣上新鲜的树芽——不知何时,一株榕树的气根已顺着笔画的凹槽钻了进去,像给古老的文字注入了新的血脉。

林野的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帆布包上,里面露出半截铜管,管口缠着细密的铜丝。这是...

自制的湿度计。苏棠笑着晃了晃包,宣纸受潮会变形,得随时盯着。就像这些老房子,潮湿度超过65%,木梁就会发霉。她忽然指向林野的自行车,你的车链该上油了,用蓖麻油混蜂蜡,能防苔藓附着。

林野愣了愣。这是三个月来,第一个不跟他讨论病毒变异率的拾光者。

三、残河上的坐标

老陈的独木舟划过水面时,惊起一群白鹭。它们扑棱棱掠过和平大桥的断裂处,翅膀扫过悬在空中的电缆,水珠溅在那些缠绕着电缆的牵牛花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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