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砂锅慢炖(1/2)
砂锅慢炖:杏仁萝卜蹄里的明清往事
一、顺治年间的蹄髈与乱世
顺治八年的深秋,南京秦淮河畔的药铺后院,周先生正用砍刀劈猪蹄。刀刃落在骨头上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这只猪蹄是前明翰林张先生送来的,说是给咳得直不起腰的老母补补,可周先生知道,这更像是份投名状:新朝已立,前朝遗老们总得找些由头,与这世道和解。
按周先生的法子,猪蹄要先剁成核桃大的块,冷水下锅时,必得放一汤匙绍兴黄酒,再丢片生姜。这步叫,他边撇浮沫边对学徒说,就像这改朝换代,总得把旧年月的血污漂干净。沸水翻滚时,猪蹄的血沫浮上来,像未干的墨迹,他想起崇祯十七年的春天,也是这样的沸水,烫死了多少想不开的前朝臣子。
张先生的老母喝第一碗汤时,枯槁的手指在青花碗沿摩挲。她的咳嗽是入秋后的老毛病,太医说是肺燥犯脾,周先生却在药方里加了民间的法子:杏仁要南北混着用,南杏润如文臣笔,北杏烈似武将刀,配着白萝卜的清气,才能把燥火压下去。老太太舀起一块猪蹄,胶原蛋白黏住了筷子,倒比宫里的燕窝实在。
周先生望着药铺墙上的《本草纲目》拓片,想起万历年间在徽州老家,祖母用土砂锅炖这汤。那时猪蹄是年节才有的荤腥,杏仁采自黄山,白萝卜是自家园子种的,可喝下去,照样能让风寒入骨的山民直起腰。如今在南京的繁华地界,砂锅换成了锡铫,食材精致了,喝汤的人却总带着股挥不去的愁绪。
二、乾隆盛世的萝卜与人心
乾隆十六年的冬月,苏州织造府的厨房,王厨子正给南巡的皇帝备膳。白萝卜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滚刀块切得大小均匀,像玉坠子落在白瓷盘里——这道杏仁白萝卜炖猪蹄,是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帝的,也是给这盛世添点烟火气。
杏仁得用温水泡足一炷香,王厨子对徒弟说,南杏要选广东的,北杏掺三成,多了发苦,少了压不住油腻。他的料房里,猪蹄是精选的太湖黑猪前蹄,杏仁用的是贡品,白萝卜来自织造府的菜田,连料酒都是三年陈的花雕。按规矩,焯水后的猪蹄要用温水冲洗,可不能用冷水激,肉会紧得嚼不动,就像这官场,得顺着性子来。
砂锅在炭火上咕嘟时,王厨子想起二十年前在寒山寺当杂役的日子。那时方丈用斋堂的余料炖这汤,猪蹄是施主供奉的,杏仁是香客留下的,白萝卜埋在雪地里保鲜,可喝下去,照样能让打坐的僧人润喉清心。如今在织造府的厨房里,火候要掐着时辰算,盐要称到分毫,可汤里的暖意,倒不如当年的粗瓷碗实在。
皇帝喝汤时,金匙碰着玉碗叮当作响。他赞白萝卜清冽如江南文风,夸猪蹄醇厚似八旗根基,却没留意王厨子在汤里少放了半勺盐——盛世的滋味,该留三分淡,才记得住百姓的苦。当晚,王厨子收到皇帝赏赐的银牌,可他更想念寒山寺的雪夜,方丈说的食疗之道,在疗心不在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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