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烛影论道(1/2)

烛影论道

“萧……公子。”

甄宓盈盈一拜,素白的裙摆扫过青石地面,带出细碎的声响。声音轻柔如月下流水,却裹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将冀州烽火里隔出的久别生疏,化作了恰到好处的敬意。那声曾在军营帐前唤过无数次的“义兄”,终究是留在了冀州城外漫天的硝烟里,再难宣之于口。

萧澜的目光从她清丽绝伦的脸上移开一瞬,落在她身后——七八位女子亭亭玉立,皆是甄家亲眷,鬓边还沾着未拂去的风尘,眼中却盛满了相同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眼前人的依赖。他抬手虚扶,指尖还带着批阅文书留下的墨痕:“不必多礼。许昌,便是你们的家。”声音依旧温和,却比当年在冀州时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安稳,“我已为诸位备下西市的府邸,带庭院与暖阁,先安顿下来,洗去一身风尘。”

……

丞相府的书房,入夜后总亮着灯。烛火跳动,将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堪舆图照得忽明忽暗——图上用朱笔标记的城池、关隘与粮道,密密麻麻像一道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无声诉说着这片中原大地的疮痍。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的清香,混杂着陈旧竹简特有的干燥气息,沉得像化不开的夜色。

甄宓已在这里待了三天。初到许昌时,她本是出于感激,想为这位救下甄氏满门的恩人做些什么,便主动请缨来整理书房里堆积如山的文书与古籍。起初萧澜是拒绝的,直言“这些粗活自有侍从打理”,可当他看到少女那双清澈如溪的眼睛里,透着不容退让的坚定时,终究还是默许了,只嘱咐她“量力而行,不必勉强”。

她待得很安静,几乎不发出多余的声响。展开竹简时动作轻柔细致,生怕扯坏磨损的编绳;归类文书时会先拂去卷面灰尘,再按年月顺序码放整齐。她的指尖纤细,触过泛黄的书页时,像春风拂过枯草,仿佛天生就该与这些书卷为伴。她的存在,像一缕清幽的兰香,悄无声息地冲淡了书房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

这一夜,月色已爬过窗棂,夜深得很。甄宓正将一卷磨损严重的《孙子兵法》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上的漆皮已有多处剥落,字迹却依旧清晰。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目光牢牢凝固在竹简边缘——那里有一行用朱砂写下的蝇头小字,字迹遒劲有力,笔锋锐利如剑,与这个时代盛行的圆润书风截然不同。

“千里馈粮,士有饥色。”

她认得这九个字,是《孙子兵法》里的原话。可在这九个字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批注,墨迹稍浅,显然是后来添上的:“粮道每增百里,耗损增一成半。千里之外,人马之食已耗其七。此非战之罪,乃算之误。”

“算之误”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甄宓心中炸响。她出身中山甄氏,自幼富庶,饱读诗书,对兵法谋略也略知一二,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后勤损耗”这等虚无缥缈的事,用如此精准而冷酷的数字剖析出来。这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兵法,更像一种严谨的算学,一种她闻所未闻的、能直接落地的经世致用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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