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寒风吹彻，缟素为锋（1/2）

许昌的寒风，仿佛带着透骨的寒意，穿透了数百里的山川大河，呼啸着吹进了冀州那座萧瑟肃杀的大营。

一夜之间，营中所有象征着铁血与荣耀的赤色战旗，尽数被撤下，换成了刺目的缟素。

风，卷起那一面面惨白的白幡，猎猎作响。那声音，在空旷的营地上回荡，不似风声，反倒像是一声声压抑的、来自幽冥的哭号，听得人心头发紧。

萧澜，独自站在中军帐外，一动不动。

他已经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此刻的他，没有穿那身令敌人闻风丧胆、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玄铁重甲。

只一袭单薄的白色孝衣，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翻飞，显得那样孤寂，那样脆弱，仿佛随时会被这漫天的风雪吞噬。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南方。

那个方向，有许昌。

有一座刚刚立起的新坟。

那是一座空坟。

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堆冰冷的衣冠。

那里埋葬着那个曾在雪夜与他煮酒论英雄、曾为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郭嘉，郭奉孝。

“咳……咳咳……”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拐杖点地声打破了死寂。

庞统，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那条跛腿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印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那张素来带着几分戏谑、几分狂傲的丑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表情。那双总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此刻却睁得滚圆，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他没有说一句“节哀顺变”的废话。

在这个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对死者的亵渎，也是对生者的侮辱。

他只是站在萧澜的身侧，声音沙哑而尖锐，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主公，是要将这十万大军，都带去许昌，为奉孝陪葬吗？”

萧澜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

那双曾经如鹰隼般锐利、能洞察天下人心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赤红。那是悲伤到了极致，流干了泪水后留下的血色。

庞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素帛。

那是从许昌快马加鞭送来的，郭嘉的遗策。

“奉孝若在天有灵。”

庞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咆哮，试图唤醒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男人。

“他想看到的，不是主公在此自怨自艾，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

“而是，他的计策，能化作利刃，刺穿曹操的心脏！能助主公，成就那万世不拔的基业！”

他将那卷素帛展开，举到萧澜的面前。

风，吹动着素帛的边角，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却又带着一丝临终前的潦草与急促。那是郭嘉用最后一口气，在油灯下耗尽心血写下的绝笔。

“奉孝用最后一口气写下的，是破敌之策，不是悼词！”

“他说，曹操已是笼中之鸟，外强中干！”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庞统每说一个字，素帛就抖动一下。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萧澜的心里。

那不是庞统的声音。

那是郭嘉的声音。

是那个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唯一能与他灵魂共鸣的声音。

是那个在弥留之际，依然心系天下、算计曹操的鬼才的声音。

萧澜伸出手。

起初，他的手在剧烈颤抖，指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卷素帛的瞬间，那股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

他接过那卷承载着一个灵魂最后重量的素帛。

冰冷的丝绸触手，却仿佛带着一丝未散的余温。

那是郭嘉的体温。

那是智慧与忠诚的温度。

萧澜缓缓合上眼睛。

再睁开时，眼中的悲痛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