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木腿的“热心”帮忙(2/2)

祝棉的心被狠狠钳住!安装完了!

“弄结实了是不?”他似乎非常满意,退后半步。灰仆仆的军绿长棉袄上蹭了层门板擦下的黑泥和白茬。

“陈——叔!那边弄好了不?!咱家牛槽也糟了快散架啦!您老来给掌掌眼呗——”院墙根儿那钱穗穗刻意绷得紧而嘹亮、拖着长长尾音的“道谢”,再合适不过地插播进来。

“诶——就来!老手艺嘛该干啥干啥!”陈崖柏应得异常痛快!那张“厚土墙笑容”即刻转向院子。他甚至没再看一眼屋里站不稳脸如白纸的祝棉,或者角落中那紧盯她的长子。

他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工具箱——那个刚才打开露出恐怖铜钮的盒子板板正正盖回去、塞在衣襟下,转身格外顺滑地朝着门口退出。

“笃……笃……笃……”

重而带着节奏感的脚步声离开。

这一次,陆家那两张可怜不堪的门,被这巨大的力道带风“砰”一声狠狠合上,紧得连半丝微弱光线都透不进里屋。

留下间逼仄土房内彻骨的死寂。闷得像棺材。

只有心跳声咚咚撞击耳膜。

陆援朝吓得手一抖,破面盆“咣当”一下倒翻在地,面粉混着灰土让他张着嘴无声掉泪。陆和平像只受惊雏鸟猛地往更角落的油布后泥墙里死命蜷缩。一种无法言说的、肮脏的、粘腻的侵略感瞬间填满了这个刚刚修补后似乎变得“牢固”的空间。

被窃听了!

听觉像被放大无数倍的触角。屋外麻雀振翅、水珠坠落、灰烬爆裂、隔壁叨咕的残句……全部变成了悬在耳廓剃刀般阴冷的蜂鸣!

这扇紧闭的木门,再不是陈旧的柴门了——它是一整个特制的、由恶意和阴谋构成的玻璃扩音装置!

祝棉脑子里这片迅速揭开的死亡黑幕下,是她用来谋生、翻案唯一扭转乾坤底牌下的锅灶厨具!

门缝合上后彻底压灭最后一点光线的影子,正罩在陆建国失去血色的脸上。

他木木地杵在屋子中央那片阳光消失后快速黯淡下来的阴影里。那个塞铜钮然后拍死了门角的画面,被他那双因愤怒更显黑亮的眼珠子死死刻进脑子。

那不是修门!那简直是恨不得在他脆弱的门框内嵌个生吞整个陆家的嚼子里头!

陆建国低下头去默默擦干净溅到手背上的门灰土屑,指甲擦得指节发白。

蠢!他还是没有阻止得了。

祝棉靠在比棺材板硬不了多少的炕沿,冷气从泥墙缝隙穿透她单薄棉袄。断腿处那种钝痛从未如此刻般带着绳索勒颈的重量。

开局三个月观察期的“休书”?笑话!这里已然直接进入了审判直播席!

而这席位上,负责讲解的现场“专员们”——正是那趴在外墙猫洞后的喇叭和那走在院中精准踏出木腿节奏的恶魔。

一丝更深埋藏的记忆翻涌上来——不全是表面上怕那条瘆人木头腿,而是从前某次原主被对方“顺手帮忙”进隔间后撞倒墙边长凳发现的错愕被掩盖过去导致的多年腿抖。

祝棉舔舔干裂唇缝,似乎起了血水泡子。

这被强行摁死粘贴进去的铜光,是她靠最后那点猪油渣底子撑开裂缝企图挣扎出的生机……被窥伺已久的身影发现,干脆一盆彻骨的黑水彻底淹死。

开小吃摊?想靠办点摊位把家庭声名慢慢挪回?

别做梦了!

现在不要说院门了,厨房米缸底下老鼠啃木头渣子的动静都会被放大几百倍公放出去!

隐私?这个字眼在八十年代初期是十足奢侈的东西。

而那个铜钮能传递出去的,是她作为异魂如何在这死局里拼尽一切可能做出翻盘动作所最需要掩藏的一切——价码,方式,时间,地点,未来的路口走向……

厨房角落里破瓦缸上晒干的碎玻璃片那微弱反光处,沾着点没完全清理掉的油黑胶屑——无言嘲讽着方才那场插入式暴行的残留物!

祝棉死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扶住褥子下硌手的草席深吸口气——

那为了保全自己身份为陆家谋利而苦心积虑要开口贩卖的食物味道筹划未来……已经不再是“谨慎计划小心努力保密营业”那么简单了——

这是刀尖上跳舞、脚踩蒸粽子竹箅子的高空作业,奏乐者是趴在小窗洞口眼眨都不眨端详着你脚掌是否烫伤内情的驴耳朵!

通铺大炕下面光线最阴暗处堆积的油黑胶屑,正无声咧嘴冲她发出嘲弄的亮光。

(第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