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在屋檐下(1/2)

卫生所的白炽灯光线惨白,映照着谢知衡毫无血色的小脸。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地刺入鼻腔。

她躺在病床上,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喉咙和胸腔的灼痛,高烧像一层黏腻的厚毯子将她紧紧包裹,意识在混沌的迷雾中载沉载浮。

耳边是模糊的、压低了的人声。

“……受了惊吓,又呛了污水,引发急性肺炎,高烧四十度……孩子本身底子就弱,得住院观察几天……”陌生的,是医生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池子边多危险!小铮你怎么当哥哥的!”这是周励云带着哭腔的、又急又怕的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是我的错。”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自责与疲惫。是陈铮。

他一直守在这里,浑身湿透的衣服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额角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泥点。

他从把谢知衡抱进卫生所那一刻起,就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死死锁在病床上那小小的一团上,周励云怎么劝都不肯去换衣服。

“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陈广生说。

他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从部队赶回来的,军装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一颗。

他走到病床边,大手探了探谢知衡滚烫的额头,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

“医生,用最好的药,务必把孩子治好。”他对医生吩咐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陈广生又看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的儿子,眼神复杂。他看到儿子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到那双平日里冷冽的眼睛此刻布满红血丝,里面盛满了恐慌、后怕和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愧疚。

他没有再责备陈铮。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知道这种自责比任何外来的训斥都更折磨人。

他只是重重拍了拍陈铮的肩膀,力道沉得让陈铮踉跄了一下:“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别你妹没好,你又倒下了。”

陈铮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深深地看了谢知衡一眼,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僵硬。

接下来的两天,谢知衡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偶尔被喂药、打针的疼痛或者剧烈的咳嗽扰醒,视野里是晃动的人影和模糊的天花板。

她能感觉到额头上不时更换的冰凉毛巾,能听到周励云温柔的哄劝和叹息,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个沉默的身影总是守在床边,在她咳嗽时会立刻紧张地俯身,在她稍微安稳时又会退开,像一座沉默的、自我惩罚的哨塔。

那是陈铮。

他几乎寸步不离,除了被周励云强行押回去睡了几个小时的囫囵觉。

他话变得更少,只是不停地用行动弥补。他帮护士换毛巾,试着学周励云的样子喂谢知衡喝水,虽然动作笨拙得差点把水灌进她脖子里。

谢知衡在高烧的迷蒙中,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负罪感。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是别人撞的”、“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但喉咙痛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精力也支撑不起完整的思绪。

最终,她只是在他又一次试图用勺子喂她喝极苦的药汁时,艰难地抬起虚软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紧绷的手臂,然后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药太苦,还是“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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