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周年（2/2）

这些波澜并未直接传到谢知衡耳中。她只是隐约感觉，陈铮似乎比前阵子更忙，回家更晚，有时身上还带着未曾散尽的旁人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冷肃气息。她问起，他只说是部队常规拉练和一些人事调整，让她不必担心。

转眼到了周五。谢知衡小组的详报初稿完成，她修改完最后一处数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向窗外。

夕阳西下，给研究所灰扑扑的楼房镶上了一道金边。她想起今晚和陈铮约好，要去城南一家据说颇有名气的鲁菜馆子吃饭，算是纪念他们法律上结婚满一周年。

其实具体的登记日期她都有些模糊了，对她来说，当时更多是权宜与责任，并没有庆祝的心思。还是陈铮前几天忽然提起，说那家馆子的九转大肠和葱烧海参做得地道，想带她去尝尝。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研究所大楼。初春的傍晚，风里还带着凉意，但已能嗅到泥土苏醒的气息。她没有让司机来接，想自己慢慢走过去，距离不远，正好活动一下坐得僵硬的筋骨。

穿过两条街，快到约定的路口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越廷站在一株刚刚抽出嫩芽的槐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任其静静燃着，青白的烟雾在渐暗的天色里袅袅上升。他侧对着她，望着马路对面不知哪一点，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直，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谢知衡脚步微顿。她本不想打扰，打算悄悄绕开。但就在她移开视线准备转身时，越廷似乎心有所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愕然，随即迅速被惯常的、温和而克制的神情掩盖。他掐灭了烟，朝她走来，步伐平稳，脸上甚至漾起一点浅浅的、无可挑剔的笑意。

“知衡，这么巧。”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温和有礼，“下班了？”

“嗯，越廷哥。”谢知衡点头，“你也刚忙完？”

“是啊，处理点事情。”他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站定，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衣着整齐，神情镇定。可谢知衡就是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那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并非流于表面的颓唐，而是某种支撑着他的东西正在承受重压的细微裂痕。

“怎么了，越廷哥？”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带着朋友间的关切，“你……没事吧？”

越廷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愣了一下。那层完美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看着她，目光复杂地流淌过她的眉眼，她因为工作略显苍白的脸颊，她清澈而带着疑问的眼睛。那眼睛里有关切，有疑惑，唯独没有他此刻最渴望也最恐惧看到的东西。

他嘴角那点勉力维持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痛苦。

“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哑，顿了顿，才低低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了，知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