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捕蝇草与北极熊(2/2)

谢知衡想了想,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炽烈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整个房间。

“啊!我的眼睛!”崇小鹏惨叫一声,猛地用手臂挡住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坐起来,怒气冲冲地吼道:“谁啊!扰人清梦天打雷劈知不知道!”

待他适应了光线,看清站在窗边、一脸平静的谢知衡时,那股怒气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垮下肩膀,哀怨地说:“小不点儿……是你啊……干嘛呀,大清早的……”

“已经中午了。”谢知衡指指窗外的太阳,“你昨晚做什么了?”

崇小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生理性泪水,瘫回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别提了……赶作业,通宵拍短片。我们那变态老师,要求拍摄‘体现时代宏大意象’的主题。宏大意象……哼……”

他嗤笑一声。

“你觉得宏大意象是什么?”谢知衡难得地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

崇小鹏来了点精神,盘腿坐在床上,比划着:

“他们觉得,拍高大的烟囱、雄伟的水坝、整齐划一的游行队伍,就是宏大。可我觉得,那都是表象!宏大事物的本质是什么?是人性!是驱动人去建造、去创造、去毁灭的那些东西——欲望、理想、爱、恨、恐惧、牺牲!没有活气的人性内核,那些钢筋水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死物!”

他眼神发亮,继续发挥:“人性看似幽微,藏在细微的表情、不经意的动作、沉默的凝视里,但汇聚起来,就是时代的海啸!你看苏联那些雕像,《工人和集体农庄女庄员》、《祖国母亲在召唤》1,够宏大吧?但它们的震撼力,归根结底来自于对人性的捕捉——力量、决心、悲伤、守护。剥离了这些,再大的雕像也只是石头堆!”

谢知衡安静地听着,觉得他这番话,虽然带着少年人的愤青色彩,却也不无道理。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宏大叙事,真正留下印记的,往往是具体个体的命运浮沉。

“所以,你拍了什么?”她问。

“我?”崇小鹏得意地挑了挑眉,又因为困倦打了个哈欠,“我拍了前几年寒假的时候带你们拜访过的老旗人舒爷,在他那个小院里,做奶酪,讲古。拍阳光照在奶酪上的光泽,拍他手上岁月留下的皱纹,拍他看着枣树时那种……又怀念又释然的眼神。时代在变,但有些东西,像他手里的手艺,像那份记忆,像院子里那棵老枣树,却亘古不变。我觉得,这种看似微小的坚守,比那些喧嚣的标语更接近宏大的本质。”

“——永恒即宏大。”

他说完,看着谢知衡,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认同。

谢知衡点了点头:“听起来不错。”她顿了顿,回到自己的来意,“我有事找你帮忙。”

“啥事?尽管说!”崇小鹏拍着胸脯,随即又垮下脸,大字型摊在床上,“只要啊……别让我现在起床……”

“绘宁可能遇到麻烦了。”谢知衡将越绘宁恋爱以及她的怀疑简要说了一遍,“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那个林老师的底细,特别是他是否真的单身。”

崇小鹏一听,睡意去了大半,眼神锐利地爬起来:“嗬!三十九岁的老男人,招惹我们绘宁姐?包在我身上!保证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他随即又笑嘻嘻地问,“哎,小不点儿,你最近在实验室捣鼓啥呢?不会又在养那些吱吱叫的小东西吧?”

“之前的实验做完了。现在主要是一些微生物代谢和酶学分析。”谢知衡回答。

“听起来就头大。”崇小鹏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哎,说起来,我在苏联那会儿,经常看到我们中国学生物的留学生,大冬天的在雪地里撅着屁股抓地鼠,一蹲就是半天,好像叫什么……标志重捕法?说是要算种群数量?”

“嗯。”谢知衡应了一声。没想到崇小鹏还知道这个。

“那你以后会去野外科考吗?”崇小鹏好奇地问,“比如去北极、南极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听说可刺激了!”

谢知衡想了想:“不一定。现在的实验主要在实验室。下一学年,如果课题需要,可能会去采集一些野生动物样本,比如特定环境的土壤微生物,或者某些特殊物种的组织样品之类的。”

她对此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期待。

上辈子她就喜欢外出采样。

不过那时的交通条件比现在好。

但她现在的身体素质比上辈子好。

提到科考,她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则趣闻,源自英国《独立报》的报道,是关于一个被北极熊占领的苏联废弃科考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