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11月28日(1/2)
我是在周五下午临时决定出发的,办公室的空调坏了,闷得人喘不过气,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数字像一群乱爬的蚂蚁,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抓起桌上的手机,给领导发了条请假信息,理由是“家中有事,需临时返乡”,其实我老家在两百公里外的小城,爸妈上个月刚来过,根本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逃,逃开这日复一日的格子间,逃开永远赶不完的临期时间,逃开楼下便利店永远一个味道的便当。收拾东西的时候,女朋友晓雯发来微信,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她新买了我爱吃的肥牛卷。我犹豫了一下,回了句“临时出差,下周回来”,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背包里。我知道这样很混蛋,但那一刻,我就是想一个人待着,想坐上一列不知道终点的火车,看窗外的风景往后退,把所有的烦躁和焦虑都甩在身后。
去火车站的路上,地铁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刷手机,脸上带着疲惫的麻木。我站在角落,看着车门开合时闪过的广告灯箱,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带我坐火车去省城的场景。那时候没有高铁,只有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能响一路,车厢里挤满了人,有背着蛇皮袋的农民工,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像我们一样去城里探亲的老人和小孩。爷爷总是会提前买好靠窗的票,带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浓茶,还会揣上几个煮鸡蛋,用手帕包着,怕凉了。我那时候总嫌火车慢,趴在窗户上数电线杆,数到一百就问爷爷还有多久到,爷爷总是笑着说“快了,快了”,然后把剥好的鸡蛋塞进我嘴里,蛋黄沙沙的,带着淡淡的盐味。那时候的时光好像特别慢,慢到能看清窗外稻田里的白鹭,慢到能记住邻座阿姨唱的童谣,慢到能感受阳光透过车窗,在胳膊上烙下暖暖的印记。
到了火车站,我没有提前买票,径直走到售票窗口,问售票员最近一班出发的火车是去哪里的。售票员抬头看了我一眼,敲了敲键盘,说“最快的是四十分钟后去临市的k128次,硬座,要不要?”我点点头,付了钱,接过那张薄薄的蓝色车票。票面上的出发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终点是临市,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小城,车程三个半小时。我走到候车厅,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背包放在脚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背着大大的书包,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假期去哪里玩;有一对情侣,男生帮女生拎着行李箱,女生靠在他肩上,低声说着什么,眼里满是笑意;还有一个独自旅行的老人,头发花白,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地图,时不时扶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候车厅里的广播循环播放着检票通知,夹杂着商贩叫卖零食和矿泉水的声音,喧闹却又充满了烟火气,比办公室里的寂静要让人安心得多。
检票的时候,我跟着人流往前走,手里的车票被攥得微微发皱。踏上火车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铁锈、灰尘和泡面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点呛人,却莫名地让我觉得亲切。这是一列绿皮火车,车厢里的座椅是深绿色的,有些地方的漆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的木头。我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旁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小说,看得很入神。我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烦躁的情绪好像缓解了一些。火车慢慢开动了,起初是缓慢的摇晃,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哐当哐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窗外的建筑物、树木、电线杆都开始往后退,像一场快速倒放的电影。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开始还是城市的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钢筋水泥森林,很快就变成了郊区的农田和村庄。金黄色的稻田一望无际,风吹过的时候,稻穗轻轻摇晃,像一片金色的海洋。偶尔能看到几间红瓦白墙的房子,散落在田野里,烟囱里飘出淡淡的炊烟,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远处的山坡上,覆盖着青翠的草木,偶尔有几只鸟雀飞过,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这样的风景,我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每天穿梭在城市里,眼里只有高楼、车流和人群,早已忘记了大自然的颜色。我拿出手机,想拍几张照片,却又突然放下了,觉得这样的风景,应该记在心里,而不是存在冰冷的相册里。
旁边的男生突然摘下耳机,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说“你也是去临市玩的吗?”我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算是吧,临时决定的,随便走走。”他哦了一声,说“我也是,我在这边工作,压力太大了,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临市听说有个古镇,挺安静的,适合散心。”我笑了笑,说“是吗?我没做攻略,就是随便买了张票。”他递给我一颗糖,说“尝尝,薄荷味的,提神。”我接过糖,说了声谢谢,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散开,提神醒脑。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他叫陈默,和我一样,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每天加班到深夜,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日子过得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说他这次出来,没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女朋友,就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几天。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的疲惫,一样的迷茫,一样想逃离现有的生活。
陈默给我讲了他的故事,他和女朋友在一起三年了,去年开始谈婚论嫁,却因为买房、彩礼的事情闹了很多矛盾。他女朋友想在市区买一套大点的房子,首付需要五十万,他爸妈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攒下来的钱也就二十万,剩下的三十万需要他自己凑。为了凑首付,他每天加班,周末还去做兼职,头发掉了一大把,体重也降了十斤,可就算这样,离目标还有很大的距离。他说他有时候觉得很累,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好像活着就是为了买房、结婚、生子,然后重复父母的人生。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其实我和他也差不多,毕业三年,在这座城市打拼,工资不算低,但除去房租、生活费,剩下的钱寥寥无几。晓雯虽然从来没有逼过我买房,但我知道,她心里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我每天拼命工作,就是想早点攒够首付,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可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聊到一半,陈默从包里拿出两桶泡面,递给我一桶,说“晚上估计得在车上吃了,将就一下。”我接过泡面,说“谢了,等下我请你喝水。”我们一起去接了热水,泡上泡面,车厢里很快弥漫着泡面的香味。我看着手里的泡面,突然想起大学的时候,每次熬夜赶作业,或者和室友出去上网,都会泡一桶泡面,那时候觉得泡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工作以后,每天吃外卖、吃便利店的便当,再也没有吃过泡面,现在再吃,竟然觉得格外香。陈默一边吃泡面,一边笑着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可怜,辛辛苦苦工作,到头来,还是只能在火车上吃泡面。”我笑了笑,说“也不是可怜吧,只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不容易的地方,偶尔吃一次泡面,也挺好的。”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们不是可怜,只是在生活的压力下,渐渐失去了自己,忘记了当初为什么出发。
吃完泡面,陈默又戴上耳机看小说了,我靠在椅背上,继续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云朵像被点燃了一样,绚烂而温暖。远处的村庄里,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星星点点的,像撒在黑夜里的珍珠。火车穿过一个隧道,瞬间陷入了黑暗,只有车厢里的灯光亮着,照亮了人们疲惫的脸庞。过了几分钟,火车驶出隧道,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月光洒在田野里,泛起淡淡的银光。我想起小时候,夏天的晚上,爷爷会带我在院子里乘凉,搬一张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爷爷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我仰着头看星星,觉得天上的星星离我特别近,好像伸手就能摸到。那时候的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觉得长大了以后,一定能去很多地方,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真的长大了,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座城市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曾经的梦想,早就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坐火车,爷爷给我剥鸡蛋,我趴在窗户上数电线杆,阳光暖暖的,风里带着稻田的清香。突然,火车猛地晃了一下,我惊醒了,发现窗外已经亮了,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陈默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说“快到了吧,我看看时间。”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临市了。”我点点头,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天亮了以后,风景看得更清楚了,田野里有农民伯伯在干活,牵着牛,扛着锄头,慢悠悠地走着。路边的野草上挂着露珠,晶莹剔透,像一颗颗小小的钻石。空气里好像带着泥土的芬芳,清新而湿润,和城市里污浊的空气完全不同。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临市的火车站很小,不像大城市的火车站那样人山人海,显得很安静。我和陈默一起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外面有很多拉客的出租车和三轮车,还有卖早餐的小贩,吆喝着“豆浆、油条、包子”。陈默说他要去古镇,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不了,我想随便走走,看看这座城市。”我们互相留了微信,说以后有空再联系,然后就分开了。我站在火车站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座城市很小,节奏很慢,没有大城市的喧嚣和浮躁,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我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路边有很多早餐店,热气腾腾的,飘出诱人的香味。我走进一家看起来很老旧的早餐店,点了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找了个座位坐下。豆浆是现磨的,浓郁香甜,油条金黄酥脆,咬一口,满嘴都是油香。店里的客人大多是当地人,穿着朴素的衣服,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家常,声音不大,却充满了生活气息。我坐在那里,慢慢吃着早餐,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格外平静,好像所有的烦恼和焦虑都消失了。
吃完早餐,我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老街上。老街的路面是青石板铺成的,坑坑洼洼,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街道两旁是老旧的店铺,有卖杂货的,有卖小吃的,还有卖手工艺品的。店铺的老板大多是老年人,坐在门口,摇着蒲扇,看着过往的行人,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走进一家卖明信片的小店,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明信片,上面印着这座城市的风景和老照片。老板是一位老奶奶,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到我进来,笑着说“年轻人,买点明信片吗?可以寄给朋友,也可以留作纪念。”我拿起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临市的古镇,青瓦白墙,小桥流水,很美。我笑着说“奶奶,给我来十张,我想寄给朋友,也想自己留着。”老奶奶点点头,给我包好明信片,又递给我一张邮票,说“这个送给你,寄明信片的时候能用。”我接过邮票,说了声谢谢,付了钱,走出了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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