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火脉回声,钟影临身(2/2)
尘妤胸口一紧,像被火灼。
她猛地抓住宁凡的手臂:
“你不能挡……你不能——这事与我有关,你不该——”
宁凡抬手按住她的手,声音稳得不可思议:
“尘妤,我本来就在挡。”
半句话,就让她眼底酸意涌起。
纹守看着两人,语气沉如石碑:
“今晚之后,第七钟会继续醒。”
“你们逃不了。”
尘妤声音发抖:“那要怎么办?”
纹守静静看了她一瞬。
“让它看见你。”
尘妤瞳孔彻底收紧。
“你……你疯了吗?!”
“让它看见……我?!”
纹守轻声道:
“逃,会让它追得更凶。”
“遮,会让它更彻底撕开。”
“只有主动让它看见,才能反向压制。”
尘妤摇头,呼吸急促:
“不行……我做不到……我连梦都撑不住——”
“你撑不住。”纹守点头,“但他能让你撑住。”
尘妤愣住:“宁凡?”
纹守第一次露出像是人类情绪的表情——一种极淡,却明确的矜持认可。
“皇室火脉虽微,但天命加身。他可以将火钟的压迫从你身上分担一半。”
尘妤回头看向宁凡。
宁凡没有否认。
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尘妤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不是怕火钟。
不是怕火脉。
而是怕——宁凡替她承担的部分,会伤到他。
她声音发颤:
“会不会……很痛?”
纹守看了她一眼:
“痛,会让你们都记得。”
尘妤脸色苍白。
“会不会……死?”
纹守没有回答。
这沉默,就是答案。
尘妤呼吸顿住,胸口像被压住。
宁凡却轻轻握住她的手。
“不会死。”他说,“至少……我不会让你死。”
尘妤的眼眶瞬间湿了。
她想说不要、想说她可以逃、她可以离开、可以让这一切不要发生。
但宁凡看着她的眼神——太稳,也太决绝。
像风雪中立着的镇国之柱。
纹守转身离去。
临走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今晚,申末时分,火钟影会落在山脊。”
“你若不去——它会自己来找你。”
尘妤全身发冷。
宁凡紧握她的手,像是把她从深渊边缘拉回来。
“看着我。”
尘妤哽住。
宁凡低声重复:
“看着我。”
她抬头。
宁凡的眉眼在破庙的昏光里清晰又沉静。
“我们一起去。”
“我陪你。”
尘妤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不是不怕。
但她知道——
只要他在,她就能往前一步。
哪怕前面是火。
哪怕前面是荒古的钟声。
哪怕前面是吞噬宿体的命运。
她还是能走下去。
宁凡轻轻把她额前的发抚开。
“从现在开始,保留力气。”
“今晚……会很难。”
尘妤轻轻点头。
破庙外的风渐渐停下来。
天空压得低,像在等待某种古老的苏醒。
脚下的土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尘妤抬眼。
“宁凡……你听到了吗?”
宁凡垂眼。
“听到了。”
“那是——”
“第七火钟的前声。”
尘妤的心脏仿佛被一次重击。
空气里,像真的传来了一声极远、极深,却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回响。
像从地底。
像从冥火。
像从她血脉最深处的某个角落。
轻轻地,敲了一下。
咚——
她全身的血瞬间沸腾又冰冷。
宁凡立即扶住她肩。
“稳住。”
尘妤控制不住发抖:
“宁凡……它在……叫我……”
宁凡扶着她的手狠狠收紧。
“别回应。”
尘妤闭上眼,泪从眼尾滑下,呼吸完全乱了。
她整个人往宁凡怀里软了一瞬。
“我……怕……”
宁凡抱住她。
“怕。”
“但别退。”
尘妤埋在他肩里,鼻尖都是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
宁凡低声在她耳边道:
“我在。”
“今晚,我会一直在。”
尘妤颤动的心跳,慢慢平缓了一丝。
风再次卷起破庙门帘。
光线斜斜落在宁凡的侧脸。
而远处山脊。
一抹极淡、极细的红光——在第一丝晨雾里亮起。
仿佛一只火眼……正在睁开。
风声沉下来,像被压在悬着的云底之下,闷得发紧。
营外围火盆被风斜吹,火焰贴着铁壁低低伏着,像一只只喘息着的暗兽。
宁凡站在昏黄光影之外,半侧面掩在风雪后,整个人显得更冷,也更像在酝酿一场谁都猜不透的判断。
雪落得不急,却细密得像一层密织的网,把周遭每一道气息都悄悄笼在其中。
昭息在他身后几步外停住。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吸了口冰凉的空气,那点凉意在胸腔中化开,像是在逼迫她冷静——可她的心跳还是微微乱着,偏偏又极力压着,生怕被他察觉。
宁凡忽然开口:“刚才那封信……你怎么看?”
昭息的指尖微动,只觉得掌心被风吹得微微发凉。
她抬眼看他。
火光反在他眼底,像沉着的金线,被夜色压得暗,却依旧锋利。
昭息声音低,却带着确定:“里面的字迹,很刻意地模仿‘鸦檄’旧式,但笔锋不够狠,不像真正受过训练的人写出来的。”
宁凡微微偏头,像是在听,也像在等她继续。
昭息呼出一口雾气。
“它像是故意写得‘像’,而不是自然写成的……所以它是一个‘假得刚好’的信号。”
宁凡轻笑了一声,不是愉悦,而是那种对局面了然于心的淡薄讽意。
“假得刚好……这种人,通常不急着让你信,而是急着让你‘怀疑’。”
昭息心头一紧。
宁凡步伐往前移了半寸,声音在风中沉了下去:
“能利用我的怀疑……才能真正把手伸到我面前。”
昭息沉默了半瞬,道:“你是在说——有人在逼你主动露出下一步。”
宁凡没有否认。
他低下目光,像在观察脚边那一小片未被踩散的雪。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营外黑下去的远处夜幕:
“今晚,他们会动。”
昭息心口顿时紧了一下:“殿下已经确定了?”
“从那封信送进来的那刻就确定了。”宁凡道,“送信的人用的是西荒旧驿道的暗号,而这个暗号六年前就被废掉……只有两种人会用它。”
昭息盯着他,眼神有些紧。
“第一种?”她问。
“一种是自以为掌握了我所有旧底的人。”宁凡说这句话时语调非常冷静,仿佛那个人并不值得他多费半分情绪。
“第二种……”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寒。
“是那个早该死却一直没死的人。”
昭息的呼吸微窒。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吹得火盆边的灰渣轻轻扬起。
宁凡顺着风声继续道:“有人想借今晚,把我押进他们准备好的坑里。”
昭息忍不住问:“那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跳不跳?”
宁凡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影被火焰捞出一道锋利的痕。
“跳。”
昭息心脏猛地一缩。
可宁凡接着又说:“但不是跳他们挖的那个,而是跳到我自己准备的。”
昭息怔住。
她低头,看着他身侧那柄被布缠着的长刀,刀柄微微露出的一角已经被风吹得泛着冷光。
“殿下……”
宁凡忽然意味深长地低声道:“昭息,你怕吗?”
这句话说得太轻,轻得仿佛只是随意一问,却让昭息心口像被指尖轻轻按住。
她愣了半瞬,声音也跟着压低:“怕……但不会退。”
宁凡别开目光,如同不愿让她看到什么情绪。
“今晚,我需要你留在营心。”他说,“有人必须看着那口火井。”
昭息呼吸微乱。
“火井?他们……会去动那里?”
“会。”宁凡道,“他们一定会动。”
昭息忍不住握紧了手:“可是……殿下,火井是整条管道的枢口,那里一旦出事……”
“所以才要你守。”宁凡的声音忽然冷下来,“昭息,不是因为你弱,而是因为你稳。”
昭息怔住。
宁凡继续道:“我出营之后,营内的所有变动都需要你第一时间判断……如果火井有异动,不要等我。”
昭息眼底猛地收紧:“不等你,那我等谁?”
宁凡抬头看向她。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线条沉稳冷硬,像被战场孤火烙出来的一道纹理。
片刻,他只说了一个名字:
“尘妤。”
昭息胸腔猛然一震。
空气仿佛停滞了一息。
宁凡的声音不高,却像落在深井里:
“她若醒,你就听她的。”
昭息眼底闪过极复杂的情绪——惊、疑、难掩的防备,还有一种被压着的……不安。
宁凡看着风里晃动的火光,没有再解释。
“这是命令。”他淡淡道。
昭息胸口微微疼了一下,却还是低头应道:“……是。”
宁凡转过身,披风被风掀开一线,露出里面银线暗纹的盔服,那盔服原本就沉,现在却更像压着一整个局势的重量。
风雪更大了一点。
他迈出去的瞬间,昭息下意识想伸手,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只在心里狠狠绷住。
——今晚,他们每个人都已经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也没有谁能再退一步。
宁凡走向外营的方向,背影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昭息在火井方向站了良久。
直到火焰在风中忽然抖动了一下。
她抬头。
一盏巡灯摇摇晃晃地被风吹灭。
然后,是第二盏。
昭息脸色瞬间沉下来。
她向火井方向迈去。
夜,终于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