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县志与哈哈(1/2)
方稷踩着厚厚的黄土推开村委会的门时,老马正蹲在条凳上啃馍,馍渣子掉在摊开的账本上。
方稷敲开村部办公室的门时,老马正蹲在条凳上扒拉算盘珠子,嘴里骂骂咧咧地算账:\狗日的化肥又涨价……\
\马书记,\方稷掸了掸肩上的黄土,\我想借咱们县的县志看看,尤其是物候和灾害记录。\
老马喉结滚动着咽下干馍,突然笑出一嘴黄牙:\方专家,您要的那玩意——\他转身从柜顶拽下个落满灰的藤条箱,\早十年就烧得剩这壳子了!\
箱底躺着几片焦黑的纸屑,隐约能辨出\同治三年旱蝗\几个字。方稷捏起一片,碎屑在他指尖化成细灰。
\破四旧那会儿,\老马用馍指着墙上斑驳的标语痕迹,\红卫兵把县志当毒草烧,老支书偷偷藏了两页,后来让公社查出来,挂着牌子游了三天街。\
“你问这个做啥?”老马掰开洋芋,金黄的内瓤冒着热气。
“这次倒春寒差点毁了试验田。”方稷接过半拉洋芋,“我想知道,这地方过去还藏了多少要人命的天气。”
\活县志有的是!\老马突然扯开嗓子朝窗外吼:\二蛋!去敲钟!叫老少爷们麦场集合!\
挂在老槐树下的铁犁铧\当当\响起来时,方稷才发现西北农村的\马上\意味着至少两袋烟的功夫。直到日头偏西,麦场边才陆续晃来些人影。
李老汉拎着马扎走在最前头,后腰别着的旱烟杆一翘一翘:\马大喇叭,又搞啥形式主义?\
\人家北京来的方专家!\老马踹飞一块土坷垃,\要听你们倒苦水!\
穿着褪色红袄的赵寡妇刚坐下就拍大腿:\可算有人问喽!额家滴男人死咧,地都荒咧。\
\你那是命苦!\李老汉的旱烟杆往地上猛磕,\额家媳妇才叫造孽!见天往娘家背粮食,饿得额孙子哇哇哭……\
\刮不完的黄风哟!\张婆子拍着大腿唱起来,\一嘴沙,两眼泪,三春不见苗苗绿……\
老马一脚踢飞个土坷垃:\日弄不清!叫你们说庄稼!\
蹲在角落的赵光棍突然嘿嘿笑:\庄稼的难处?哈哈(鼢鼠)呗!去年把我半亩洋芋根全啃咧!\
\对!那祸害打洞比钻机还快!\
\灌水淹不死,下药毒不着!\
方稷在小本上飞快记录
蹲在板凳上的李老汉点头认可:\要说最难整的,还得是哈哈(鼢鼠)!\
\对!那祸害专啃庄稼根!\大队里的赵会计也说是。
方稷问:\能不能带我看看哈哈的洞道。\
大家还在说这哈哈有多可恶。
七嘴八舌间,老马踩上小板凳大声喊:\都听着!方专家要治哈哈!谁家有新鲜鼠道?\
李老汉举起烟杆:\今早额院里拱起一道梁!去额那看。\
月光照在那道蠕动的土棱上,\沙沙\的啃噬声听得人牙酸。
\狗日的!\李老汉抡起铁锹狠狠拍下去,土棱塌陷了一截,但几尺外又拱起新的鼓包——那畜生在地底嘲弄般换了条道。
\一年庄稼,一半都炫它嘴里了!\赵寡妇蹲下来,扒开一截塌陷的鼠道,捏出几根被齐根咬断的麦茬,\你看看这牙印,比铡刀还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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