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人道恶高危虚 心戒盈荡(2/2)

“不为风尘遮眼,明星烁烁,斩弃杂绪而前,净心明阔,若无炼折,若无坎坷,怎得如今奇妙,若非糊涂,若非年少,怎知风景大好。”再往下读时,白钰袖脖颈微微前倾,喉间滑出个极轻的吞咽动作,她忽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层薄薄的水光已被山风晾干了。

“铃儿现在好厉害啊!”白钰袖忽地将信纸一抖,纸面在风里哗啦轻响。她眉眼舒展开来,唇角向上弯起个俏生生的弧度。她忽地将信纸向上一展,擎着楮纸边缘,任午后日光从背面浸透纸背。

光线透过帘纹的刹那,那些原本藏于纤维深处的字迹便如水中青荇般,丝丝缕缕浮显出来,此刻遇光才渗出淡淡的赭色。

“钰袖,这封信可能会被动了手脚,我现在……。”白钰袖擎信的手指忽地一颤。她倏地将纸面贴近眼前,鼻尖几乎要触到楮纸的帘纹。

那些娟秀小字的边缘果然晕着不自然的淡灰。像是被人用湿绢子轻轻抹过,墨迹虽在,笔锋间的气韵却断了。尤其“我现在”三字之后,足足空出两行位置,纸纤维在那里纠结成团,显是原先有字又被硬生生拭去的。

“我被青龙会袭击,得幸天下一掌门东方曜相助,现在我已经加入了天下一。过得可好啦!”白钰袖指尖猛地一颤。那后半截字迹陡然变了风骨,横如刀裁,竖似枪立,撇捺间带着草莽的悍气。

尤其“天下一”三字,最后一笔竟将纸背都戳得微微凸起,墨色浓得像是要透纸而出。可偏偏“过得可好啦”那个叹号,却描得又圆又钝,笨拙地挂在句尾,活像孩童学大人写字时多添的一笔。

“……南笙姐,武林大会要开始了?”白钰袖视线仍凝在信纸的折痕上。她声音忽地轻了三分,尾音却向上微微一挑,像在试探什么。捏着纸团的手指松了又紧。

南笙抬眼看她。白钰袖问完这句便抿住了唇,下唇内侧被齿尖压出一道浅浅的白印子。她目光终于从信纸上抬起,却飘向了溪涧对岸某丛开疯了的野山姜,花瓣的艳黄色映在她瞳仁里,跳着两点不安的光。

“嗯,而且小铃子也要参加。”南笙“嗯”那声落得很实,像石子沉进深潭。她说话时正屈指弹去袖口沾着的草籽,眼睫垂着,睫毛在颧骨上投出两弯浅浅的影

话音将尽时她才撩起眼皮,目光平平地投向白钰袖。嘴角那丝弧度很淡,淡得像远山若有若无的轮廓线。握过信纸的右手此时已收进袖中,只露出半截指尖,在蜡染绣裙的阴影里泛着洗不净的淡淡药色。

“白姑娘,这是我们剑阁的信物,有了它,天下一不敢拦你。”白浪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玄铁打成的令符躺在掌心,边缘被岁月磨得泛出哑光,正中阴刻的剑纹却仍棱角分明。山风掠过,令符上系着的玄青流苏微微扬起。

“嗯。”白钰袖垂着眼看了令符片刻,她忽然抬起脸来。暮色正从山坳那边漫过来,将她半边面容染成暖金色,另半边却藏在竹影的暗青里。嘴角抿出个极淡的弧度,说不清是笑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远处传来归巢的山鸟啼鸣,一声接着一声。她将握令符的手收进袖中,布料顿时坠出个小小的弧度。转身时袖口拂过道旁的狼尾蕨,沾了几颗细小的孢子,在渐浓的暮色里闪着磷火似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