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活着,就是为了砸场子(2/2)

他在北疆守关,去年冬月没的...\

陈默抬头,斗笠檐下露出半张清瘦的脸。

老妇突然想起儿子离家前的模样——也是这样,眼里有火,却藏得很深。\您说,我写。\他抽了张毛边纸,笔锋在墨里浸得透了。

\狗剩啊,娘今日去西市买了块红糖。\老妇的声音抖得厉害,\你走那年说想吃糖瓜,娘没舍得买...现在攒了三个铜子,够买半块了。\她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纸角,\你爹的咳嗽轻了,就是总对着你空着的碗发愣...前儿有个小叫花子在咱家屋檐下躲雨,你爹把你留下的旧棉袄给了他,说像你小时候。\

笔锋顿了顿。

陈默想起昨夜在破庙听见的哭声——也是个老妇,跪在泥里求\执刀圣主\让儿子活过来。

他蘸了蘸墨,继续写:\狗剩,娘不怨你。

你走时说'守好关,家里就暖了',娘现在信了。

昨儿隔壁李婶说看见你在云里笑,可娘知道,你就在娘的糖罐里,在爹的旧棉袄里。\

末尾,他添了句:\一个还没死的废物女婿 代笔\

老妇捧着信时,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在颤。

她突然跪下来,额头要碰地时被陈默托住:\您这是折我寿。\

\可...可他们说您是神...\

\神不会写家书。\陈默指腹蹭过她掌心的老茧,\神不会知道糖瓜甜不甜,不会知道旧棉袄暖不暖。\

那夜,老妇蜷在漏雨的土炕上,灯芯\噼啪\炸了朵灯花。

她迷迷糊糊看见儿子穿着染血的甲胄站在床头,腰间的佩刀还滴着冰碴子。\娘,\他笑着摇头,\他不是神,他是替咱们扛刀的人。\

老妇惊醒时,信上的墨迹被眼泪泡开,\废物女婿\四个字晕成模糊的团,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第二日未时,破庙外传来木屐踏过青石板的轻响。

帝阙老僧的灰布僧袍沾着露水,百纳鞋上还粘着半片京都城外的野菊。

他在庙前合十,声音像晨钟撞过古寺:\执刀者若成神,天下必再乱。

因神无错,故无人担责。\

陈默正蹲在檐下给小叫花子补鞋,抬头时看见老僧颈间挂着的铜铃——纹路像极了龙渊祭坛下的刻痕。\大师怎么找到这儿的?\

\因你插的那根棍。\老僧抬手,铜铃\叮\地轻响,\木生新芽,是为破局。\他解下铜铃递过去,\摇一次,可震散百人心蛊;但每响一声,你便多忘一人。\

陈默指尖抚过铜铃上的锈迹,想起程雪说的\神格剥离\。

他突然笑了:\正好,我也该学会不用名字活着了。\

第三日清晨,京都鼓楼的飞檐刺破晨雾。

陈默站在楼顶,铜铃在掌心沉得像块铁。

他望向七州方向,那里的晨雾里浮着若有若无的金光——是观星坛的残念在苟延残喘。

\当——\

第一声铃响,迎圣祠内三百信众同时呕出金血。

老妇眉心的蛊甲\咔\地碎裂,她摸着自己滚烫的眼眶,突然想起儿子临终前说的\娘,别哭\。

第二声,天机阁残党藏在暗阁的《封神策》腾起黑烟。

为首的老者瞪圆眼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不可能!

信仰之力怎么会...\

第三声,程雪的罗盘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她望着罗盘中心重新流转的龙纹,终于松开攥得发白的手——那道困了陈默三年的命格里,终于透出活人该有的烟火气。

第四到第六声,七州观星坛依次崩塌。

最后一座倒在北疆时,守关的小兵正捧着家书抹眼泪,抬头就见漫天金粉里,写着\代笔人:陈默\的纸页正飘向他。

第七声落时,陈默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想起苏清漪昏迷前攥着他衣角的手,想起柳如烟说\陈公子,影阁从今往后只听你一人\时的笑,想起裴照断袖下还在渗血的伤口...这些记忆像被风吹散的纸灰,可他握铜铃的手更紧了。

\我不是来受你们拜的!\他举起木棍,青金刀穗在风里猎猎作响,\我是来告诉那些想造神的人——\

\这江山,容不下第二个皇帝!\

远处云层突然裂开道缝隙,青金光芒如刀劈下,正照在破庙前那根木棍上。

昨夜还贴着地面的新芽,此刻已抽出半尺高的茎秆,叶片上凝着的晨露,像极了某种即将破土的锋芒。

铜铃七响之后第三日。

宰相府东院的海棠开了。

苏清漪的病榻前,药炉里的苦香漫得满室都是。

丫鬟正换着凉帕子,突然手一抖——那只搁在锦被上的手,苍白的指尖,正缓缓,缓缓,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