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你搭好高台,可没人肯抬头(2/2)

苏清漪正蹲在地上,指尖灵巧地采着蘑菇,闻着锅里传来的鲜香,心中自语:最好的圣迹,是让人吃了还想再来一碗。

南疆深谷,柳如烟正带着一群盲童在林间采药。

山谷中忽然响起一阵宏大而威严的回响,仿佛直接在每个人脑中震动:“仰望者得救,闭目者沉沦!”

盲童们有些不安地骚动起来。

柳如烟妖娆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

她柔声让孩子们就地坐下,从怀里掏出温热的糍粑,一人分了一块,让他们慢慢咀嚼,感受那份香甜软糯。

她又让一个年长的孩子低声讲述昨晚的梦境。

“我梦见我家的老母鸡一口气孵出二十只小鸡,毛茸茸的。”

“我梦见山里的溪水都变得跟蜜一样甜……”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分享着朴素的梦,渐渐忘记了空中的威胁。

待到正午,阳光最烈之时,天空中确有一瞬刺目的金芒闪过,却只惊起了一群山雀,“扑棱棱”地飞散开去。

柳如烟轻抚着一个幼童的发丝,柔声问:“你们看到了吗?”

那幼童正努力地想用舌头舔干净嘴角的芝麻,他揉了揉并不能视物的眼睛,咯咯笑道:“看到了,是糍粑里的芝麻在发光。”

程雪的孙女在井边搓洗衣物,忽见井圈上湿滑的青苔竟自行蠕动蔓延,飞快地拼凑出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天启之眼”图案。

图案中心,一点幽光闪烁不定,仿佛能洞察人心,摄人魂魄。

她只是看了一眼,既没有去刮掉,也没有去破坏。

她转身回屋,抱出自家腌咸菜用的那只粗陶大罐,此后每日清晨,都将一罐混着盐粒和菜叶的废水,固定地倒在井圈之上。

七日后,那“天启之眼”的图案因盐碱的侵蚀而大片枯黄、脱落,变得残缺不全。

反倒是在罐底积水的凹陷处,滋生出一片奇异的绿色水藻,随着日光的强弱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村里的妇人们发现,只要看那水藻的颜色,就能判断今明两日的天气,竟比往年的经验还要精准。

她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对同伴说:“眼睛不是用来仰望的,是看哪块地该浇水了。”

老兵李昭阳巡边,来到一处废弃的古战场。

一夜之间,那座残破的烽燧台垣之上,竟凝结起一层厚厚的冰晶,月光下,赫然拼出“英灵显圣”四个大字,莹莹发光,在黑夜中远望如灯塔一般。

李昭阳冷笑一声,解下腰间那口跟随他多年的行军铁铲,直接在那冰晶大字上凿了几个坑,架起铁锅,升起一堆篝火,开始煮起了肉汤。

火焰炙烤着冰面,冰晶迅速融化,水汽蒸腾而上,那四个大字立刻变得模糊不清。

浓郁的肉香引来了附近的猎户和牧童,他豪爽地招呼众人围坐共食。

酒过三巡,有人敬畏地提议该为这神迹立碑纪念。

李昭阳灌了一大口酒,摆手制止:“吃完了记得把锅底灰扒拉平了就行。”

当夜风雨大作,冰台被彻底冲刷殆尽。

翌日清晨,烽燧台上只余一圈篝火留下的焦土。

令人惊奇的是,焦土圈中,竟绽放出几朵不知名的野花,蜂蝶纷至。

李昭阳望着那片花丛,低声自语:“你要显圣?老子先请你吃顿好的。”

韩九犁田至午,歇息时发现田埂的泥土竟缓缓隆起,自动塑造成一座微型的祭坛模型,旁边还有虚影小字浮现:“请主持‘天地共鸣’大典”。

族中几位长者见状,激动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跪拜,商议如何举行大典。

韩九却一把拉住他们,摇了摇头。

他默默将累了一上午的耕牛牵到田中,解开犁具,让它在那片隆起的泥坛上卧倒休息。

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那微型祭坛上,掏出烟袋锅,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烟灰飘落,不偏不倚,正好洒在那模型中的“香炉”之内。

三日后,一场透雨,泥塑的祭坛被泡得软烂。

第二天清晨,卧倒的牛起身时,沉重的身体和巨大的牛蹄,将那堆烂泥彻底踩踏平整,与田地融为一体。

也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被踩平的田中,所有稻穗竟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自动向着四周摆开,形成一圈巨大的环形波纹。

波纹中央的泥土里,一株野桃树的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瞬之间,竟开出了七瓣粉白如雪的奇特桃花。

陈默恰好路过,看到这番景象,驻足良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株桃树的绽放,一股纯粹而磅礴的生机涌入自己体内,丹田处一片温润。

也就在这一刻,在那永恒黑暗的无尽深海之底,那条象征着旧日秩序与剧情指引的灯笼鱼,缓缓张开了嘴。

它腹中最后一缕微光,凝聚成一粒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尘,被轻轻地吐了出来。

那粒微尘没有下沉,也没有上浮,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中,随着洋流,开始了永恒而无目的的旋转。

它像一个被遗忘的音符,像一句无人听见的叹息。

也像一个,在等待着被重新赋予意义的,空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