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竹荫深处藏新声(2/2)

文轩靠在墙上,看着阿禾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竹笛声里藏着的,比任何熟练的曲调都要鲜活——那是新抽的竹芽,正憋着劲往高里长呢。虎娃递来块擦汗的帕子,他接过时,指尖碰着她的指尖,像两片竹篾在阳光下轻轻相触,温温的,带着股踏实的暖。

阿禾的笛声渐渐顺了些,虽仍有磕绊,却像初春的溪流,慢慢找到了流淌的方向。文轩听着,忽然从袖中摸出支竹笛——那是去年用后山老竹削的,笛尾刻着朵小小的兰草。他凑到唇边,轻轻吹了个和音,清润的调子裹着阿禾的生涩音,像给不稳的小船搭了座浮桥。

阿禾一愣,笛声顿了半拍,随即跟着文轩的调子调整气息,两股声音渐渐缠在一处,虽不完美,却有种格外的热闹。竹芽趴在墙头跟着晃腿,虎娃站在院心,手里绞着帕子,唇边噙着笑。

日头偏西时,阿禾的母亲隔着墙喊他吃饭,少年红着脸把竹笛往背后藏,却被文轩叫住:“明早来我院里,教你按孔的巧劲。”

阿禾眼睛一亮,攥着竹笛跑了,衣角扫过墙角的野菊,带起一串细碎的香。

“这孩子,嘴硬得像块老竹根。”文轩转过身,见虎娃正把凉透的粽壳收进竹篮,“剩下的粽叶留着吧,明儿可以编几个小篮子。”

“早留着呢。”虎娃指了指屋檐下,几捆粽叶正挂在竹钩上,滴着水,在石板上洇出小小的圈,“竹芽说要给她的布偶做个小床,用粽叶编正好。”

竹芽听见自己的名字,举着刚编到一半的竹蚱蜢跑过来:“文轩哥你看!我学会编后腿啦!”那蚱蜢的腿歪歪扭扭,却支棱着一股憨劲。

文轩接过看了看,从竹篾堆里捡出根细篾:“这里要折个小弯钩,才像真的蚱蜢跳起来的样子。”他指尖翻飞,不过片刻,那后腿就弯出个灵动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蹦起来。

竹芽看得眼睛发直,抢过竹蚱蜢就往屋里跑:“我去给它安翅膀!”

院静下来,只剩风吹竹影的沙沙声。虎娃把竹篮往肩上一挎:“我去把粽壳倒去堆肥,顺便看看西边的竹苗抽新叶了没。”

文轩跟着起身:“我跟你去。”

后山的竹林刚浇过水,新竹的笋衣还沾着泥,空气里满是湿土混着竹腥的气。虎娃蹲在最矮的那株新竹前,指尖碰了碰卷着的笋尖:“比昨日又高了半寸呢。”

文轩望着她的发顶,夕阳透过竹叶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想起今早编到一半的竹篾,喉间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只弯腰帮她扶了扶歪倒的竹牌——那是他们给每株新竹挂的名,用炭笔写着栽下的日子。

“回去吧,竹芽该吵着要吃晚饭了。”虎娃站起身,裙角沾了片竹叶,文轩伸手替她摘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裙边,像触到片柔软的竹绒。

两人往回走,竹影在地上拖得老长,偶尔有晚归的蜜蜂从身边掠过,带着股花蜜的甜。快到院门口时,虎娃忽然轻声道:“方才你跟阿禾吹的调子,像极了我爹生前常吹的《竹风谣》。”

文轩脚步微顿,摸了摸袖中的竹笛:“那是我娘教的,她说这调子能招竹神,保竹林常青。”

虎娃抬头看他,眼里盛着晚霞,亮得像浸了水的琥珀:“那往后,多吹吹吧。”

文轩点头,见她耳尖泛起红,忽然觉得,这竹影漫过的黄昏,比任何时候都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