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竹雪（2/2）

火塘里的炭“噼啪”响了声，像在应和。竹芽往炉边凑了凑，准备明天就去祠堂，把那些实在看不清的竹板换下来——该给新的故事，腾块地方了。

雪夜里的竹坊格外安静，只有火塘里的炭偶尔“噼啪”一声，把影子投在墙上晃。竹芽翻出老竹匠留下的竹谱，泛黄的纸页上记着铁竹的栽种法子，边角处还有几行小字，是用炭笔写的：“雪压竹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这字倒有股劲儿。”她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听见院门外有响动，像是有人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拉开门一看，是毛豆抱着捆干柴站在雪地里，睫毛上结着霜花。

“芽儿姐，我娘说火塘烧旺点才暖和，让我多送点柴来。”他把柴靠在门边，眼睛往竹坊里瞟，“老竹匠爷爷的竹谱你找着啦？我记得他说过，铁竹最忌春天积水，得在根下埋层碎竹片排水。”

竹芽笑着让他进来烤火：“记着呢，等雪化了就去翻土。你娘织的竹篮卖得怎么样了？”

“可好了！”毛豆搓着手凑到火塘边，“镇上的铺子说要多订二十个，我娘说这都是沾了铁竹桥的光，人家说咱村的竹子结实，编的篮子也禁得住摔。”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是村西的二婶，手里捧着个竹筛，筛里盛着冻梨。“芽儿，刚在院里敲冰窖取的，冻得透透的，解腻。”她把竹筛往桌上一放，看见竹谱眼睛一亮，“这不是老竹匠的宝贝谱子吗？当年我家男人学编竹席，就是照着这上面的法子练的。”

竹芽拿起个冻梨，冰碴子沾在手上凉丝丝的：“二婶，开春想请你男人教孩子们编竹篮，现在镇上不是要货吗？多几个人手能快点。”

“那有啥说的！”二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咱村的竹子好，手艺也不能藏着。对了，老竹匠说的那片新竹苗，我瞅着雪化就能移栽了，到时候喊上大伙一起去，人多快。”

火塘边渐渐热闹起来，陆续有人来送些自家做的腌菜、炒花生，都围在火塘边说说话。有人说要给铁竹桥加个竹棚，免得夏天淋雨；有人说想编些竹制的雪铲，开春能清田埂上的残雪。竹芽听着，把这些话都记在竹谱的空白页上，笔尖划过纸页，沙沙的响。

后半夜雪又大了些，竹芽送大家出门时，看见铁竹桥在雪地里泛着淡淡的光，像条卧在雪地里的青蛇。毛豆忽然指着竹梢喊：“芽儿姐你看！雪把竹枝压弯了，可竹节都挺着哩！”

竹芽抬头望去，果然，那些被雪压弯的铁竹，竹节处都绷得紧紧的，像憋着股劲儿。她忽然想起竹谱上的那几句诗，心里敞亮起来——这铁竹啊，就像村里的日子，看着被雪压得低低的，可根扎得深，节挺得直，等天暖了，照样能往上蹿。

回到竹坊，她把竹谱小心收好，往火塘里添了最后一块炭。窗外的雪还在下，铁竹丛在风雪里轻轻摇晃，却没一根折断的。竹芽摸着发烫的炉壁，忽然觉得，这冬天的夜，也没那么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