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小山般的弹劾(1/2)

御书房内,烛火在黄铜烛台上明明灭灭,将李世民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忽长忽短,如同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境。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檀香与新磨松烟墨的混合气息,本应是宁静雅致的氛围,却被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本奏折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那些奏折大多用粗麻纸装订,封面泛黄,边角卷起,唯有最顶端的那本格外扎眼 —— 明黄绸缎包裹的封面上,“火药十罪” 四个颜体大字力透纸背,笔锋如刀,仿佛要割裂眼前的平静。绸缎边角已被李世民的指尖摩挲得起了细密的毛边,露出底下暗褐色的麻布,像一块被反复揉搓的旧伤疤。他伸出右手,食指关节轻轻叩击着封面,绸缎与指尖摩擦产生细碎的沙沙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私藏军器配方……” 李世民翻开奏折,第一行字便像针般刺进眼里。他想起三个月前李杰捧着第一批火球弹进献时,那双沾着硫磺粉末的手;想起新械坊彻夜不熄的灯火,映照着工匠们满是油污的脸庞。这些文官们坐在温暖的府邸里,捧着热茶,用笔墨写下的 “罪状”,哪里知道硝石提纯时的刺鼻浓烟,哪里见过试爆失败时炸飞的碎石?

他指尖划过第二罪 “耗费国资巨万”,案几上恰好放着新械坊上个月的账目。羊皮纸账册上,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硝石三千斤,来自山西盐池;硫磺八百斤,购自岭南;木炭两千担,取自终南山。旁边用朱砂小字标注着 “可造火球弹二百枚”,而一枚火球弹在云州城头,能击退十名突厥重甲骑兵。这笔账,文官们算过吗?

“拒不让御史核查,心怀鬼胎……” 李世民冷笑一声,指腹按在 “鬼胎” 二字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纸戳破。他想起纥干承基府中搜出的密信,突厥人用三倍俸禄悬赏火药配方;想起上周大理寺擒获的细作,靴底藏着新械坊的草图。这些坐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文官,怕是连突厥细作的面都没见过。

奏折一页页翻过,“火药威力不及预期”“管理混乱”“勾结武将”…… 每一条罪状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耐心。他突然啪地合上奏折,绸缎封面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烛火猛地跳了一下。案几另一侧,那封云州战报还保持着刚拆开的模样,粗糙的麻纸边缘因长途跋涉而磨损,墨迹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团块,却丝毫不影响那些字的重量。

“突厥增兵五万,联营三十里……” 李世民的指腹按在 “五万” 二字上,那处的纸已经被汗水浸透,变得发皱。五万铁骑,意味着云州城外的草原已经被马蹄踏平,意味着城墙每天要承受上万次撞击。他仿佛能听到投石机绞盘转动的吱呀声,能看到突厥人弯刀上反射的寒光。

“粮库仅剩三日之粮……” 这七个字被战报书写者描了三遍,墨迹层层叠叠,像凝固的血。李世民想起云州守将王君廓,那个在洛阳城下身中七箭仍死战不退的硬汉,此刻却要对着空粮仓发愁。每日减餐三成,意味着将士们要饿着肚子举起刀枪,意味着城头上的守兵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

他的指节重重叩击着 “粮尽” 二字,木案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在为云州的军民敲丧钟。三日,不过七十多个时辰,等不及粮草调运,等不及援军集结,唯一的希望,就在那些被文官们骂得狗血淋头的火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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