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南船北马、七省通衢之地——襄阳(1/2)

谷雨刚过,汉江的暖雾便像浸了水的棉絮,把襄阳城从头到脚裹得发潮。砖缝里渗着润气,连临汉门的垛堞都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

岑文本斜倚在城墙上,指尖轻轻划过砖缝中新生的绿苔——绒绒的、滑腻的触感,比去年秋时厚了足有三倍,像是这城墙上悄悄滋长的心事。

江风带着水汽卷来,几缕柳絮粘在他汗湿的额角,痒得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远处江面被雾蒙得发虚,隐约传来纤夫的号子,沉郁悠长,混着江水拍岸的声响,漫过这满城的潮湿。

自去年八月至今,天下的风云变幻,连他这般素来主张变革,心思活络的文人都觉得应接不暇。

先是隋帝雁门被围的急报,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未及喘息,又传来解围的捷讯,人心刚定,却又爆出帝驾遇绑的惊变;紧接着突厥与大隋握手言和,局势刚稳,合众国成立的消息便席卷朝野。

不过数日,隋帝传位的诏命下达,新朝的政令便如春雨般密集落下——一座座工坊拔地而起,银行制度推行,币制改革紧随其后,纸币的模样还没在百姓眼前捂热,土地改制与商路疏通的差事又压到了案头。

身为襄阳太守,岑文本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连轴转,可越忙越觉惘然——那些印在竹帛上的新政条文,好些字眼他都认得,连起来却像读不懂的天书。

纸币为何能当银子用?银行如何能管着千家万户的存粮?这些远超过往认知的举措,让他这个浸淫文墨与吏治多年他,竟生出几分茫然。

好在年底时,新帝派来一批新式院校的学子。这些年轻人捧着算盘与图纸,把那些复杂的新政条文拆解得明明白白,账册理得清清爽爽,工坊的规制也说得头头是道。

岑文本这才松了口气,终于有了片刻空闲,能登上这临汉门,靠着垛堞,闻闻江雾里的水汽,看柳絮在风里慢慢飘远。

岑文本指尖摩挲微凉墙砖,恍惚间,二十余载尘霜竟如汉江春波,倏然漫过心头。

早年寒窗苦读的滋味,早已刻进骨髓 —— 青灯映壁,竹简磨破指尖,忍饥挨饿只为求一经一义,那些孤灯下的坚守,原是少年时最深刻的记忆。

最难忘的是十四岁那年,父亲岑之象时任邯郸县令,无端遭人构陷,锒铛入狱。他一介少年,揣着满腔孤勇闯司隶府,面对官衙森然、吏役冷眼,竟无半分怯色。司隶官员有意试探,命其作《莲花赋》,他援笔立就,笔走龙蛇间,莲花的清劲孤直与少年的悲愤赤诚跃然纸上,辞藻清丽却风骨铮铮,满座皆惊。那篇赋不仅让他赢得满堂赞赏,更字字泣血,洗清了父亲的不白之冤。自此,“少年才子岑文本” 的名声,便在中原一带传开。

可彼时天下早已乱作一团。群雄并起,烽烟漫过郡县,盗贼蜂拥四起。他空有满腹经纶、一腔报国热血,却如明珠蒙尘,找不到可托身的明主,寻不见可施展的舞台。日日对月长叹,看汉江潮起潮落,满心都是壮志难酬的怅惘,只觉这乱世如迷雾,困住了他的抱负,也磨蚀着他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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