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深渊万年（2/2）
脊柱深处那沉重的心跳猛地加剧了一下！
几乎同时，离他最近的一只腐朽之物，那无形的、滑腻的躯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它发出惊恐而短促的嘶鸣，身体猛地扭曲、变形！一股精纯的、虽然冰冷腐朽、却蕴含着某种古老“神性”残余的能量，被强行从那扭曲的躯体中抽离出来！这股能量如同一条灰白色的细流，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跨越了那无形的威慑圈，精准地灌注到了林夜的身体里！
不，更准确地说，是灌注到了他那正在发出沉重心跳震颤的——脊柱之中！
“呃啊——！”
林夜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痛苦到变形的嘶吼！
这股被强行掠夺灌注而来的能量，冰冷、粘稠、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混乱的意志碎片！它像是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脊柱，然后疯狂地搅动！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了全身，比之前时空乱流的撕裂更甚！因为这痛苦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还夹杂着无数混乱、疯狂、充满怨恨的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他残存的意识！
然而，在这非人的剧痛之中，一种奇异的变化也在发生。
他那原本在时空乱流中勉强粘合、如同布满裂纹的瓷器般的脊柱，在这股冰冷混乱能量的强行灌注下，竟然……开始了某种缓慢的、伴随着剧烈痛苦的……“生长”和“蜕变”！
咔嚓……咔嚓……
极其细微的、如同骨骼在巨大压力下重新塑形、变得更加致密坚固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每一次骨骼的细微形变，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脊柱正在被那股冰冷的、带着腐朽神性的能量强行冲刷、改造。原本属于人类的、相对脆弱的脊椎骨，正在被一种更加坚韧、更加沉重、带着暗金色泽的骨质所替代、覆盖、融合……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每一次心跳般的震颤，都伴随着一次能量的掠夺和一次骨骼的剧变。周围的黑暗中，那些被掠夺了核心能量的腐朽之物，在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嘶鸣后，便彻底消散，化为虚无。而它们的“同伴”则更加惊恐地后退，却又被林夜脊柱深处散发出的、越来越强的“吸力”所吸引，如同飞蛾扑火。
掠夺，吸收，剧痛，蜕变……这个循环在绝对黑暗的深渊底层，无声而残酷地重复着。
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百年。林夜残存的意识早已在无尽的剧痛和能量冲刷中麻木，只剩下一个最原始的本能在支撑——活下去，变得更强，爬出去！
他的身体在黑暗中漂浮，像一具沉默的雕塑。皮肤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疤痕，那是无数次强行修复留下的印记。但最核心的变化，发生在内部。
脊柱的蜕变已经接近尾声。
原本属于人类的脊椎形态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散发着微弱暗金光泽、形态更加修长、结构更加复杂、如同某种古老图腾般的……龙脊！它沉重、坚韧，每一节椎骨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表面流淌着细密的、玄奥的天然纹路，隐隐与心口的烛龙逆鳞产生着共鸣。一种深沉如大地、厚重如山脉的力量感，正从这条新生的脊柱中缓缓散发出来。
嗡……
脊柱深处那沉重的心跳震颤，如今变得更加浑厚有力。每一次震颤，都如同远古的战鼓在深渊擂响，形成一圈圈无形的波纹，将那些徘徊在更远处的、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的腐朽之物，牢牢地挡在数丈之外。它们发出不甘而畏惧的嘶鸣，却再也不敢轻易靠近。
林夜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千年（深渊时间）的磨砺与吞噬，无尽的痛苦与黑暗，早已将他打磨得如同深渊本身的一块顽石。麻木的意识，终于因为这具躯壳内部翻天覆地的变化，而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属于“林夜”的清醒。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移动自己的手指。
僵硬，沉重。仿佛这具身体已经沉睡了太久太久。但他成功了。指尖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触感——那是覆盖在身体表面的、冰冷的、如同金属尘埃般的深渊沉积物。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更重要的动作。
他尝试着，缓缓地，挺直自己的腰背。
这个在常人看来无比简单的动作，此刻却如同在扛起一座山岳！新生龙脊的每一节椎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肌肉纤维被强行拉伸，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着牙，凭借着千年杀戮磨砺出的钢铁意志，一点一点地，对抗着深渊那无处不在的沉重引力，对抗着这具新生躯体的僵硬。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他的脊梁，那条暗金色的、流淌着沉重力量的龙脊，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缓缓地、一寸寸地……挺直了！
不再是蜷缩，不再是漂浮，而是如同扎根于虚无的标枪，第一次以挺立的姿态，存在于这片连神明都畏惧的放逐之地！
就在他彻底挺直腰背的瞬间——
嗡！
脊柱深处，那沉重的心跳猛然加剧！一股前所未有的、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能量洪流，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终于喷发，从那条新生的龙脊中奔涌而出！这力量厚重、霸道，带着一种镇压八荒、撑起天地的磅礴意志！
轰！
以林夜挺立的身躯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力场猛地扩散开来！周围弥漫的、粘稠冰冷的深渊气息如同遭遇了无形的壁垒，被狠狠排开！那些在力场边缘徘徊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腐朽之物，如同被飓风扫中的枯叶，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啸，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狠狠掀飞出去，瞬间消失在更远处的黑暗中！
暗金色的能量光晕在他体表一闪而逝，随即内敛。但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蒙尘的神剑终于出鞘，虽然剑身依旧布满战斗的痕迹，但那凌厉无匹的锋芒，已足以割裂黑暗！
林夜缓缓地抬起了低垂的头颅。
尽管眼前依旧是永恒的黑暗，尽管左眼空洞，右眼失明。但他“看”向这片深渊的方式，已经完全不同了。新生的龙脊不仅重塑了他的躯体，更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感知世界的新窗口。无需烛龙之瞳的时空视觉，一种源自脊柱、如同大地脉动般的沉重感知力，正以他为中心，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四周的黑暗蔓延开去。
他“看”到了脚下，那并非实质的土地，而是由无数神骸碎末、凝固的怨念、以及时空乱流残留物混合而成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淤泥”。他“看”到了远处黑暗中，那些被掀飞的、形态各异、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巨大阴影——那是更强大的、在深渊中游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旧神残骸，它们此刻正因为刚才那股爆发的气息而躁动不安，却又本能地忌惮着。
他“看”到了更上方，那遥不可及的地方，似乎有一道横贯了整个视野、散发着微弱扭曲光线的“裂痕”——那是他被抛入的归墟裂缝？还是深渊本身的伤痕？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
然后，他的感知力继续向下蔓延，穿透了厚厚的“淤泥”层……
嗡！
脊柱深处那沉重的心跳，毫无征兆地，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无法形容的、宏大得超越了想象的“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从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地壳深处传来！这脉动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作用于时空本身的……波动！
沉重！无边无际的沉重！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压在了那一点上！
混乱！超越了所有已知概念的混乱！时间在这里被扭曲成麻花，空间在这里被揉碎成粉末，一切法则都失去了意义！
寂灭！一种终结一切、让万物归于绝对静止、绝对虚无的冰冷意志！
这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那地壳深处的某个点为中心，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它所过之处，林夜那新生的、坚韧的龙脊感知力传递回的信息，是一片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连那些深渊中最顽固的腐朽能量和神骸残渣，都在这波动中无声无息地……归于寂灭！
熵之潮汐！
这个名词如同闪电般劈入林夜刚刚凝聚的意识！玄机子最后的卜算，机械神国数据库的秘辛……原来，它就在这里！在脚下！在深渊的最深处！
这股刚刚扩散开来的波动，仅仅是那沉睡巨兽一次微不足道的“呼吸”，其频率……却让林夜新生的龙脊深处，那枚烛龙逆鳞，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悸动！仿佛在呼应，仿佛在哀鸣，又仿佛……带着一种同源而生的悲怆？
林夜挺直的身体，在这感知到“熵之潮汐”波动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覆盖着暗红疤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的鲜血瞬间被深渊的冰冷冻结。
他“望”向脚下那片孕育着终极寂灭的黑暗，新生的、暗金色的脊柱龙骨在冰冷的深渊中，无声地散发着沉重而孤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