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归途无期（1/2）

新生的光芒柔和地洒在烛龙尸骸温润的骨骼平台上，驱散了亘古的死寂，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生者心头的厚重阴霾。熵之潮汐退去，宇宙的伤疤正在被抚平，可有些伤痕，却刻在了灵魂最深处，难以愈合。

楚风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里的战神雕像。暗金色的破损战甲下，是新生的、蕴含着磅礴力量的身躯，左额那道闭合的血缝为他平添了几分狰狞与沧桑。但他的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倒映着那枚温暖的新生奇点，倒映着那枚纯净的结晶，却没有任何焦距。

他没有流泪，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兵主之路，斩断眷恋，情感的闸门似乎被彻底焊死。可那死寂的空洞，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令人窒息。他就这样站着，仿佛要站到时间的尽头。

苏晚晴缓缓站起身，断裂一尾的虚弱感阵阵袭来，但她强行稳住了身形。琉璃色的眼眸红肿，却不再流泪，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望着那枚时空结晶，仿佛要将它的每一寸光芒都刻进灵魂里。她轻轻抚摸着怀中那对布满裂痕、灵性尽失的龙牙刃，以及那枚温热的时砂之种核心，这是林夜最后留给她的东西，冰冷而沉重。

守墓人艾尔姆远远地跪伏着，不敢靠近，也不敢打扰。他的身体已然凝实，脸上充满了对新生奇点的敬畏，但也带着一丝茫然。预言以另一种方式应验了，守护的使命似乎发生了变化，未来该如何，他不知所措。

唯一的“声音”，来自那艘流淌着蓝色光辉的烛龙号。它静静地悬浮着，船身的光芒柔和地闪烁，仿佛无声的注视，又仿佛低沉的悲鸣。姜漓的意志已与飞船融为一体，她感受不到个体的悲伤，但那浩瀚的蓝色光辉中，却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哀恸与寂寥。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新生奇点持续散发创生能量的微弱嗡鸣，以及轩辕剑碎片偶尔环绕结晶飞舞时带起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金铁交鸣。

不知过了多久，楚风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动作有些僵硬，目光扫过苏晚晴，扫过烛龙号，最后落在那一片狼藉的、曾经是战场的区域。他看到了自己那几截断裂的、黯淡无光的虎魄魔刀。

他走过去，沉默地弯腰，将最大的那截刀柄，以及几块较大的碎片捡了起来。刀柄上那只魔瞳紧紧闭合，再无一丝凶煞之气，仿佛也随着那场终极之战死去了。他没有试图去修复它，只是将这些残骸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金属硌得掌骨生疼。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烛龙号，沙哑地开口，说出了林夜消失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回去。”

回去。

回哪里去？

地球？方舟？昆仑？

那里是家园，却也是充满了回忆，如今只剩下物是人非的空洞之地。

但除了那里，他们又能去哪？

苏晚晴缓缓点头，抱紧了怀中的龙牙刃和时砂之种。

烛龙号船身蓝光流转，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鲸歌般的嗡鸣，缓缓降低了高度，舱门无声滑开。

楚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新生奇点，看了一眼那枚结晶。他的目光在那停留了足足三秒，空洞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挣扎着闪过，但最终，还是归于一片死寂的漠然。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船舱。背影挺拔，却仿佛背负着整座星空的沉重。

苏晚晴跟着走了进去，每一步都感觉踩在虚无之中。

守墓人艾尔姆犹豫了一下，最终也选择了跟随。他的家园因奇点转化而重生，但他需要时间去理解这一切，或许，跟随这些外来者，能找到新的方向。

舱门闭合。

烛龙号调转船身，蓝色的尾焰喷涌而出，不再是战斗时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哀伤，缓缓驶离了这片被新生光芒笼罩的星域，驶离了那具环绕黑洞的烛龙尸骸，驶离了那枚永恒旋转的奇点与结晶。

归途。

再无那个人的归途。

飞船内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楚风独自坐在角落阴影里，手中紧握着虎魄刀的残骸，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与阴影融为了一体。左额的血缝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暗红。

苏晚晴则坐在另一边，将龙牙双刃平放在膝上，指尖一遍遍抚过那些冰冷的裂痕，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那枚时砂之种核心被她贴身收起，隔着衣物，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暖意。

艾尔姆远远坐着，不敢出声。

只有烛龙号智能系统那平静无波的女声，偶尔汇报着航线坐标、空间跃迁准备状态，声音在寂静的船舱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刺耳。

【航线设定：太阳系，地球。预计进行三次长距离跃迁。】 【能量状态：97%。生命维持系统：正常。】 【检测到船员生命体征：楚风，状态稳定，能量水平极高，精神波动处于极度压抑状态。苏晚晴，身体虚弱，能量亏损严重，精神波动持续悲伤。艾尔姆，状态正常。】 【开始第一次跃迁准备。】

飞船轻微震动，窗外景象被拉长成模糊的色带。

每一次跃迁，都意味着离那片战场更远，离那个人更远。

苏晚晴的心，也随着每一次跃迁，不断下沉。

楚风握紧刀柄碎片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漫长的航行，在死寂中流逝。

偶尔，苏晚晴会抬起头，望向舷窗外那飞速掠过的、正在被新生能量修复的星河。星辰璀璨， neb 绚烂，一片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

可这美好，是用什么换来的？

她闭上眼，心脏抽搐般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