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红妆与青轿(2/2)
张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老人们的闲聊。
一位老者侃侃而谈:“这正妻啊,是‘娶’进来的,讲究门当户对,三媒六聘,拜堂成亲,名正言顺。入了族谱,死了也是要跟夫君合葬,享子孙祭祀的。那些个妾室嘛,不过是‘纳’进来的,有的甚至是买来的,好比物件一般。平日里要对主母行妾礼,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生的孩子,算是庶出,地位比嫡出的低得多。”
另一位接口道:“何止生前!死后更是分明。正妻亡故,那是要发讣告、停灵受吊、风光大葬的,牌位能进祠堂正室。妾室死了?好些的给口薄棺,埋在一旁;不受待见的,草席一卷了事,能有个土坑就算主家仁慈了,还想进祠堂?门都没有!”
“所以说啊,‘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这妻妾之名分,可是一辈子的事,关系到身后百年呐!”
老人们的议论,像另一扇窗户,向张伟展示了这个时代家庭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原来,不仅在朝堂市井有尊卑,就连家庭内部,也存在着如此泾渭分明、甚至关乎死后哀荣的界限。一场喜庆的婚礼,其背后竟也蕴含着如此冷酷的规则。
内心独白(规则的无所不在):
连家里也分三六九等……妻子和妾,活着伺候人,死了待遇也不同。这规矩真是刻到骨子里了。
他看着那顶华丽的花轿缓缓从眼前经过,想象着轿中那位素未谋面的县丞千金。她未来的命运,似乎已被这场盛大的婚礼注定——成为另一个家族的宗妇,管理家务,生育嫡子,死后与夫君同穴。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但也是一种被牢牢束缚的人生。而那些青轿中的妾室,她们的命运则更加不由自主,如同浮萍。
这场偶然见识的婚礼,让张伟对东汉社会的人情世故有了更深的理解。等级观念,不仅体现在政治和经济领域,更渗透到了家庭伦理和生死观念的方方面面。 这是一个将“名分”和“秩序”看得极其重要的时代。
回到客栈,李老抠还在啧啧称赞县丞家的排场,念叨着若是客栈能接待这等贵客该多风光。张伟却默默拿起抹布,继续擦拭桌椅。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是何等卑微。莫说与那花轿中的小姐相比,就是比起那些青轿中的妾室,他也远远不如——他连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
活下去,并争取一个稍微有点保障的“名分”,这个目标,在见识了这场红妆与青轿的对比后,变得更加清晰,也显得更加艰难。他必须更小心地隐藏自己,更努力地积累资本(哪怕是极其微小的),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能够改变命运的那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