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古槐下的对谈(1/2)
城南的古槐树据说有三百岁了。
树干需三人合抱,树冠如云,枝叶在秋日阳光下泛着金绿交织的光。
树下有石桌石凳,常有老人在这里下棋,
今日却被清场了——陈晓提前半小时到,只说是“有领导来调研”,老人们便默契地散了,留下半局未了的棋。
陆则川独自走来时,乾哲霄已经坐在石凳上,面前摆着两个粗陶茶碗,正从保温壶里倒茶。
“坐。”乾哲霄没抬头,声音平静。
陆则川在他对面坐下。
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香气却清冽。
两人沉默地喝了几口,古槐的阴影在石桌上缓缓移动。
“则川,你瞧,这树啊,长在这里,几百年间,见过太多事了。”乾哲霄终于开口,手指轻抚粗糙的树皮,
“嗯!
“清朝的商队,民国的兵匪,建国时的红旗,改革开放的推土机……”
“它都看着了!”
“哈哈,是啊!不过嘛!”
“也差点被砍了。”陆则川接话,“上世纪,九十年代扩建道路,规划线正好从这儿过。”
“听说是老居民联名保下来的?”
“嗯。”陆则川点头,“有人说它风水好,有人说它陪着几代人长大。还有人说……”他顿了顿,“没了这棵树,这片儿就没了魂。”
乾哲霄微微点头,目光投向树后那片老街区。低矮的平房,杂乱的电线,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荡,却也有炊烟升起,有孩子的笑声传来。
“哲霄来的这阵子,你把这地方走透了吧。”陆则川吹开茶面的浮叶,说道。
乾哲霄没有立刻回答。他向后靠了靠,目光掠过古槐苍劲的枝干,投向更远处那片新旧交杂的城廓。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将粗陶茶碗轻轻搁在石桌上。
“嗯!走了走。”他声音平缓,像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
“老矿区的棚屋,新城亮堂的玻璃楼,挤挤挨挨的城中村,还有车开进去要颠簸半天的山坳乡镇……都看了看。”
他顿了顿,仿佛那些景象正在他眼前一一重演。
“看多了,便觉此地之人,困于‘时’之一字。”
乾哲霄的语速缓了下来,像在触碰一个古老的命题。
他端起茶碗,却不喝,只是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清亮茶汤。
“并非困于某一刻——而是同时困于三种境地,进退失据。
“于过去,有儒门所谓的‘因循’,那是几代人安身立命的根基与伦常,抛不下,却也回不去。于当下,又如道家所见之‘无常’,营营所求的安稳与拥有,似流沙过指,越是用力,越无从把握。”
他稍作停顿,让古槐叶间的风声填补言语的空白。
“至于将来,则两难矣。儒家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进取,道家讲‘知止不殆’的顺应。可路在雾中,进不知方向,退无所依傍。”
“于是许多人便在这三者的牵扯中,悬在了半途——既负着过去的重量,又承着当下的迷茫,还望着那看不清的去处。像一棵树,根扎在旧土里,枝叶却不知该往哪片天空生长。”
他的话音落下,与茶碗轻触石桌的微响合在一处,简单,却仿佛道尽了这片土地深处的某种症结。
陆则川抬起眼,等他往下说。
“过去的,像老矿区墙上那些褪了色的标语,井口锈死的绞车,回不去了,可魂还拴在那儿,一扯就疼。现在的呢,”乾哲霄的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石桌粗糙的边缘,“手里攥着的东西,房贷、账单、孩子明年的学费,看得见,却像沙子,攥得越紧,流得越快。至于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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