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婚前夜话(2/2)

“明日…”林九看着白流苏,声音低沉。

“都准备好了。”白流苏明白他的意思,清冷的脸上飞起一抹极淡的红晕,随即又被担忧取代,“你的腿…”

“不妨事。”林九语气坚定,“吉时一到,我必亲自迎你过门。”

白流苏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心中那点担忧化作了暖意,轻轻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漱玉轩灯火通明。明日便是大婚,按照习俗,今夜男女双方需得分开,各自准备。

前院,林九的厢房被临时布置成了“新郎官”的“单身”聚会场所。虽然林九本人对此并无兴趣,但架不住一群精力过剩的家伙热情高涨。

郑三胖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坛子御赐的“玉泉春”,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给在座的每人面前都摆上一个大海碗,豪气干云地倒满:“来来来!九哥!今儿个是您最后一天当‘光棍’了!胖子我代表大伙儿,敬您一碗!祝您和流苏妹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干了!”

“干了!”四目道长扶了扶眼镜,第一个响应,端起碗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喝完一抹嘴,“好酒!够劲!”

叶良辰、李秋生、王文才、张晓光几个年轻人也纷纷起哄,端起碗来。云中鹤和瞎子赵胜虽不喜喧闹,但也端起碗意思了一下。连马菩提都被郑三胖硬塞了一碗素酒,老和尚无奈地宣了声佛号,小口啜饮。

林九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烈酒,又看看众人期待的目光,无奈地端起碗:“多谢诸位。”他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热,也暂时压下了腿上的隐痛。

“九哥!别光喝啊!”郑三胖又给林九满上,挤眉弄眼,“说说!说说您是怎么把流苏妹子这朵冰山雪莲给摘到手的?传授传授经验!胖子我也好学两招!”

“对对对!师父!说说!”李秋生立刻起哄。

林九被问得有些窘迫,板起脸:“胡闹!喝酒!”

“哎呀!九哥您还害羞了!”郑三胖哈哈大笑,“不说也行!那咱们换个玩法!良辰小子!你那‘真心话大冒险’的符呢?拿出来!给九哥贴上!让他不说也得说!”

叶良辰眼睛一亮,立刻从怀里摸出几张画着古怪花纹的黄符:“嘿嘿,九叔…呃,九哥!这可是良辰我改良过的‘吐真符’!效力温和,绝对不伤身!您就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嘛!”

“叶良辰!”林九脸色一沉。

“别别别!九哥息怒!”叶良辰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把符收起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哼!没大没小!”四目道长哼了一声,端起酒碗又灌了一口,打着酒嗝,开始传授他的“经验”,“九哥,我跟你说,这洞房花烛夜啊,讲究个阴阳调和,水火既济!首先,你得…呃…得稳住心神!别跟毛头小子似的!其次,那‘合卺酒’得喝!那是关键!最后嘛…嘿嘿…道爷我这里有一张珍藏多年的‘龙虎合欢符’,保证让你龙精虎猛,金枪不倒…哎哟!”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九用木棍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

“为老不尊!”林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众人哄堂大笑。

后院,白流苏的厢房则安静温馨得多。昙华喝了药,再次沉沉睡去,呼吸平稳。杨小凤带着郑家慧,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位内务府派来的、手脚麻利的老嬷嬷,正围着白流苏,帮她试穿明日大婚的凤冠霞帔。

大红的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苏绣锦缎,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和并蒂莲花,针脚细密,流光溢彩。凤冠更是华丽,点翠镶宝,珠光摇曳。白流苏本就清丽绝伦,此刻被这身华贵的嫁衣衬托,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只是她眉宇间那抹清冷依旧,如同雪中红梅,孤高清艳。

“白姑娘真真是天仙般的人物!”一位老嬷嬷忍不住赞叹,“这身嫁衣穿在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是啊!明日林道长见了,怕是要看呆了眼!”另一位嬷嬷笑着打趣。

白流苏看着铜镜中那个一身火红、陌生又熟悉的自己,脸颊微热。她轻轻抚摸着嫁衣上冰凉的珍珠和温润的玉石,心中百感交集。从九华之巅的孤高清修,到一路相伴的生死与共,再到如今的红妆待嫁…命运之奇,莫过于此。

“流苏妹子,”杨小凤替她整理着霞帔的流苏,眼中满是真诚的笑意,“真替你高兴。林道长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谢谢杨姐姐。”白流苏轻声道,目光温柔地落在沉睡的昙华身上,“只盼昙华能快些好起来…”

“放心吧,昙华姑娘吉人天相,定会好起来的。”杨小凤安慰道。

郑家慧仰着小脸,看着一身火红的白流苏,小嘴张得圆圆的:“白姨姨…好漂亮…像…像画里的仙女!”

白流苏被她天真的话语逗得莞尔一笑,俯身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前院的喧闹隐隐传来,夹杂着郑三胖粗豪的笑声和四目道长含糊不清的“经验之谈”。白流苏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知道,那个总是沉稳如山、背负着太多的男人,此刻正被一群真心为他高兴的朋友围绕着,或许…也难得地放松了片刻。

夜深了。前院的“单身派对”在郑三胖的鼾声和四目道长的呓语中渐渐平息。林九将醉醺醺的众人各自送回房,最后才拄着木棍,慢慢走回自己的厢房。

他推开房门,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廊下,望着后院的方向。那里灯火已熄,一片静谧。他知道,流苏就在那里,明日,她将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成为他的新娘。

夜风带着寒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腿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心中却是一片滚烫。他想起一路走来的腥风血雨,想起乱葬岗的绝望,想起旱魃的烈焰,想起矿坑的污秽…最终,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白流苏那双清冷却始终坚定的眼眸上。

明日,便是新生。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清爽。他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红烛高燃,映照着窗棂上贴着的、叶良辰偷偷摸摸又贴回去的、效力极其轻微的“百年好合”符,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

后院厢房,白流苏也并未入睡。她换下了繁复的嫁衣,只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窗边。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清丽的侧脸上。她手中摩挲着那枚温润的、林九当年赠予她的、刻着“流苏”二字的羊脂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凉触感。

明日,她将不再是九华山的白流苏,而是林九的妻子。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起一丝陌生的悸动,有期待,有羞涩,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劫波后、尘埃落定的安然。她看向床上沉睡的昙华,妹妹平稳的呼吸声是这夜晚最安心的乐章。

前院隐约传来林九关门的声音。她微微侧耳,仿佛能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她知道,他就在那里,一墙之隔,与她一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漱玉轩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廊下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前院后院,一墙之隔,两颗历经磨难的心,在寂静的深夜里,无声地共鸣着,共同期待着那轮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朝阳,以及随之而来的、属于他们的吉日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