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法则坟场，扭曲之境（2/2）

沿途所见，不断挑战着众人的认知极限。他们看到一条由“凝固的火焰”构成的河流，在虚空中静静燃烧流淌，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看到一团不断进行着“诞生—膨胀—坍缩—爆炸”循环的微型星云，其周期精确得如同钟表，却散发出彻底虚无的气息；看到一些由纯粹几何光斑构成的结构，它们遵循着某种复杂的数学公式，不断分裂、复制、碰撞、湮灭，仿佛在演示着某种疯狂的、无意义的“数学生命”形态……这些都是基础法则崩溃后衍生出的、宇宙的“伤疤”与“肿瘤”，美丽、诡异、致命。

航行在时间的流逝都变得不确定的区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个标准时，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一直监控着特殊频段的铁砧，突然发出了沉闷的警报声：

“道君！左舷七十五度，下方三十度方向，距离约零点三光秒，检测到异常能量凝聚点！能量频谱分析……与数据库中公输衍大师‘璇玑号’主力引擎的灵能-机械混合驱动模式残留信号，存在百分之十七点三的匹配度！匹配特征符为‘混沌调谐余波’！”

百分之十七点三，在常规探测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这片法则彻底混乱的区域，任何一点与外界相关的、有序的信号，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醒目！

“全员戒备！武器系统待命，保持隐匿状态！”清风眼中混沌光芒流转，主观察窗迅速聚焦放大那片区域，“铁砧，持续追踪信号源，分析环境干扰模式。幽大师，重点扫描该区域灵能残留与情绪印记。影刹，准备进行极限距离的阴影渗透侦察。我们慢速靠近。”

洞察者号如同最谨慎的猎手，关闭了所有主动发射源，仅以最低限度的被动感知和清风的道域探路，向着信号来源处悄无声息地滑去。

他们穿过了一片由扭曲的、不断变幻的几何光影构成的、如同液态屏障般的区域。在穿越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仿佛自身的质量、形状甚至存在感都发生了短暂的波动。

穿过屏障，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空洞”。

这片区域的能量风暴相对“平静”——仅仅是相对外部那沸腾的混沌而言。但它并非安全，而是一种凝结的、固化的异常。虚空之中，悬浮着大量物体的残骸。有小行星碎片，有难以辨认的金属构造体，但更多的，是战舰的残骸！不同风格、不同年代的战舰碎片，有些甚至看起来不属于这个纪元的任何已知文明，它们如同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搅拌机，然后又随意地凝固在了这里。

而在这片残骸场的中心偏右位置，他们找到了此行的目标——“璇玑号”。

或者说，是“璇玑号”的残骸。但它现在的模样，远比单纯的“残骸”要可怕得多。

那艘曾经代表着帝国顶尖工程学与炼器术结晶的巨舰，此刻早已面目全非。它那流线型的舰体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粗暴地撕裂、揉碎，然后又与周围的其他金属残骸、破碎的甲板、扭曲的管线、乃至一些散发着不稳定幽光的、半晶体半能量态的“法则碎片”强行“糅合”在了一起。璇玑号的一部分舰艏嵌入了一块巨大的、布满符文的青铜色板块（疑似某种上古装置的外壳），它的引擎喷口处“生长”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索般的暗红色能量导管，连接着周围几艘同样扭曲的护卫舰残骸。一些属于璇玑号的特有纹章和标识，在扭曲的金属褶皱间依稀可辨，却显得格外刺眼和悲凉。

这形成了一种极其亵渎的、难以名状的共生结构——金属、能量、不明的物质、以及混乱的法则碎片，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生物、乃至美学常理的方式“长”在了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仍在缓慢搏动的金属癌变肿瘤。

而在这片扭曲残骸堆的中心，盘踞着那个“东西”。

它巨大无比，几乎相当于小半个月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一团拥有意识的、不断蠕动变化的暗银色与幽蓝色交织的、半流体半固体的聚合物。其表面，无数巨大的、如同废弃工业齿轮般的结构、布满锈蚀痕迹的粗大管道、闪烁着冰冷理性光芒的几何晶体簇、以及一些不断脉动、收缩、渗出暗色粘稠液体的、类似生物血肉组织的团块，毫无规律地混杂、交融、变形。它时而像一座被暴力摧毁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超巨型工厂，无数“齿轮”和“管道”无意义地转动、输送着不明的能量流；时而又会“坍缩”重组，化作一只拥有数百只复眼、无数节肢和口器、散发出纯粹恶意的、难以名状的巨虫形态。

在它不断变换形态的核心深处，一点光芒恒定地搏动着。

那是一枚极其复杂、精密、完美的立体符文。它由纯粹的光构成，却仿佛具有实体，缓缓旋转着，每一次明暗闪烁都遵循着某种深邃到极致的数学规律，散发出一种与周围混乱狂暴的法则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绝对的秩序之光。这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将万物归类、定义、固定、最终“僵化”的恐怖感。

“生命体征扫描……无效。能量反应……无法归类，混合了高强度灵能、机械能、生物能以及……法则活性。”铁砧的机械音压抑着，“结构分析……其物质构成处于动态变化中，但变化似乎围绕某个核心‘模板’进行，存在拟态与学习迹象。威胁等级……无法评估。”

“灵能感知……混乱！极度混乱！”幽大师第一次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一丝怜悯，“但我能感觉到……痛苦！无数意识碎片发出的、永恒的、被扭曲的痛苦哀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坚韧的……属于人类的理智闪光，被禁锢在那枚秩序符文的深处！它在挣扎！不……不仅仅是人类的，还有其他的……混乱的意念……那个符文，它在‘整合’它们，或者说……‘格式化’它们！”

影刹的身影在阴影中微微晃动，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寒意：“道君……那些‘眼睛’……有些是战舰的光学传感器阵列，有些……是真正的生物眼球。公输衍大师他们……难道……”

清风的混沌道瞳早已锁定了那怪物核心的秩序符文，以及“璇玑号”残骸上那些他熟悉的、属于公输衍亲手刻画的加固阵纹。幽的话和眼前的景象，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最坏的猜想。

公输衍和他的探索舰队，很可能并未在最初的灾难中瞬间毁灭。他们可能挣扎求生，试图修复舰船，甚至可能主动接触或触发了那枚上古遗留的“完美秩序模型”碎片（那枚符文）。但在这片法则崩溃区，秩序本身也可能是致命的。那枚秩序符文，或许出于某种机制（是上古文明的预设程序？还是“监督者”的干预？），试图“修复”或“重构”闯入者，将他们强行纳入其僵化、冰冷的秩序框架。结果就是……舰队与符文的力量、与这片区域的混乱法则、甚至可能与其他被卷入的残骸或生物，发生了恐怖的强制融合与同化，变成了这个既非生、亦非死，既非机械、亦非生物，既非秩序、亦非纯粹混乱的、不断痛苦变化着的“怪物”。

这怪物，就是“活着的法则”的一种体现？是秩序与混乱畸形的共生体？那些被困在其中的意识，是公输衍和他的部下们吗？

就在洞察者号的观测设备聚焦于怪物核心符文的刹那，那符文的光芒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不断变换形态的怪物身上，成千上万个“感知单元”——无论是扭曲的传感器阵列、冰冷的晶体镜面、还是那些布满血丝的、来自不同物种的生物眼球——在同一瞬间，齐齐转动，精准地“看向”了洞察者号隐匿的方位！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了舰桥。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锁定，也不是精神探测。那是一种更加根本的、源自某种“规则”层面的关注。仿佛他们不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舰船，而是变成了某个巨大、混乱、却又带着冰冷秩序意志的“存在”视野中的一个“不和谐点”，一个需要被“修正”或“吸纳”的异常参数。

冰冷、粘稠、充满了贪婪的探究与恶意的锁定感，如同实质的枷锁，骤然降临！

洞察者号舰体外部用于隐匿的能量波动，开始发生不正常的涟漪。战舰内部，所有与“秩序”、“逻辑”、“稳定”相关的系统读数，都开始出现细微但持续加剧的紊乱。

那怪物，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