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日军之策划(1/2)
日军临时指挥所内,空气凝重得像灌了铅,连风穿过帐篷缝隙的声音都带着滞涩的沉重。松井大佐瘫坐在折叠椅上,军帽被他随手扔在桌案上,露出的头发凌乱如草,几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贴在额角,与鬓边的白发缠在一起,更显狼狈。
刚才被他砸坏的望远镜碎片散落在脚边,镜片的棱角反射着帐外惨淡的天光,映得他那张惨白的脸沟壑纵横,像被炮火犁过的焦土。
电台的听筒里,上级不耐烦的催促声像生锈的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说!到底怎么回事!佐藤大佐的部队为什么会全军覆没?他现在在哪里?!”
松井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军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颤抖着抓起话筒,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却压不住声音里的绝望,那绝望几乎要将话筒的塑料外壳浸透:“报告……报告长官,瓮城洼遭遇支那军伏击,佐藤大佐……佐藤大佐他……玉碎了……”
“什么?!”对面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松井耳膜嗡嗡作响,听筒里甚至传来了翻倒桌椅的碰撞声,“你再说一遍!佐藤大佐怎么了?!”
“玉碎……确认玉碎……”松井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把钝刀在他心口慢慢剜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上级此刻暴怒的神情——涨红的脸,攥紧的拳头,还有那双要喷出火的眼睛。
他甚至能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失职的罪名铁板钉钉,军事法庭的审判在所难免,或许还会收到一纸切腹谢罪的命令。
佐藤大佐不仅是旅团的主力长官,更是天皇的远房表弟,这等身份的人折损在他的防区,别说十条命,就是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就在这时,指挥所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帆布门帘带着一股寒风扫进来,卷起地上的尘土。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日军中佐踉跄着冲进来,军帽歪斜地挂在头上,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脸颊比纸还白,嘴唇却红得发紫。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染了血的纸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片的边缘被捏得发皱,像是攥着什么滚烫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微微抽搐。
“联队长!松井联队长!”中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发颤,膝盖处的军裤磨出了毛边,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冲到松井面前时,他脚下一软,踉跄着差点摔倒,慌忙扶住桌案才稳住身形,桌上的地图被他带得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标注着“瓮城洼”的红色箭头。“出……出大事了!”
松井正被电台那头的怒斥声逼得喘不过气,肺里像堵着一团烧红的棉絮,见中佐如此失态,心头无名火起,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桌面的铁皮被拍得“哐当”作响,上面的茶杯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泼出来,溅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慌什么!没看到我正在向上级汇报吗?!”
中佐被他吼得一哆嗦,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慌忙用袖子蹭了蹭镜片上的雾气,却还是咬着牙把那张纸片递过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是……是佐藤樱子中佐……她……她也在进攻的队伍里!”
松井的目光落在“佐藤樱子”四个字上,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中一般。佐藤樱子?那个总是穿着熨帖中佐制服、身姿笔挺如松的女人?那个眼神像淬了冰、说话时嘴角总带着一丝冷笑的女人?佐藤大佐的亲妹妹?
“不可能!”松井一把夺过纸片,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指腹摩挲着纸片上暗红色的血渍,那血渍已经半干,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纸片上的字迹潦草而凌乱,笔画扭曲得像是在挣扎,显然是仓促间写下的。“我明明下令让她留在后方营帐整理情报!谁让她跟着去冲锋的?!”
中佐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也顾不上擦:“前……前锋部队出发前,樱子中佐说……说要亲自记录前线战况,为佐藤大佐收集支那军的动向……属下劝过她,说前方危险,可她……她根本不听,还说这是佐藤大佐默许的……她说情报官的战场就该在最前线……”
松井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马蜂在里面横冲直撞,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想起出发前佐藤樱子来找他的情景——她穿着熨帖的中佐制服,腰间别着那把精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枪套上的鎏金樱花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她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说要随兄长的部队行动,理由是“作为情报官,必须亲临前线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他当时被佐藤大佐催促进军的电报搅得心烦意乱,加上樱子是佐藤的亲妹妹,又是总部直接派来的情报人员,军衔虽比他低,权限却特殊,他便没再坚持,只含糊地说了句“注意安全”,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那她现在在哪里?!”松井猛地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中佐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中佐疼得闷哼一声,眼镜彻底滑落到地上,摔断了一条镜腿。松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像一头被围困的濒死野兽,“她怎么样了?!”
中佐被他抓得痛呼出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尘土,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从……从突围出来的伤兵那里得知,樱子中佐在伏击里受了重伤……腹部中了弹片……被……被支那军俘虏了……刚才……刚才收到潜伏哨的消息,已经被押往重庆方向了……押送的队伍有一个排,都是精锐……”
“俘虏……押往重庆……”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重锤一样砸在松井的心上,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帐顶的帆布在他眼前扭曲成一张巨大的网,要将他吞噬。
手里的话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砸在刚才摔碎的望远镜镜片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又弹了两下,滚到桌腿边。
电台那头还在传来焦急的呼喊,声音透过听筒在地上嗡嗡震动:“松井!松井!你在听吗?发生什么事了?话筒怎么掉了?喂?喂喂喂?!”
可松井已经听不到了。他松开抓着中佐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折叠椅的椅背上,“哐当”一声,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他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磕在铁皮桌的桌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帆布帐篷的缝隙里透进一缕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露出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
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像梦呓一般:“天皇的表妹……樱子中佐……我让她待在营帐里的……怎么会……怎么会也去了……”
他眼前闪过佐藤樱子那张与佐藤大佐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样的单眼皮,一样紧抿的嘴唇,只是她的眼神比兄长更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骄傲。
他想起她每次汇报工作时一丝不苟的样子,文件夹总是按编号排得整整齐齐,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出错;想起她看自己时那带着审视的冰冷眼神,仿佛在掂量他是否配得上联队长的军衔。
那是个骄傲又执拗的女人,总说情报战的凶险不输正面战场,她的功勋绝不会比兄长少,可谁能想到,她的战场竟成了瓮城洼的绝地。
俘虏。还是被押往重庆。
松井的身子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冻得他牙齿都开始打颤。佐藤樱子的身份敏感程度,丝毫不亚于她的兄长。
一个天皇沾亲带故的女中佐被支那军俘虏,一旦消息传开,不仅是他松井,整个华中派遣军都会沦为整个帝国的笑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