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酆都夜话之城主录(1/2)
酆都夜话:城主录
第一章 鬼门关前月如钩
三更的梆子声在黄泉路上荡开涟漪时,沈砚之正用狼毫笔蘸着朱砂,在镇魂碑上补写第七十三道符篆。碑身渗出的寒气凝成霜花,在他指尖绽开又碎裂,墨锭里混着的忘川水泛着幽蓝磷火,将酆都城三个古篆照得如同活物。城主,鬼门关的守将又来催了。青无常的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铜铃在兜帽下叮当作响,今日是中元节,阳间烧来的纸钱快堵了奈何桥,孟婆汤都快熬成糊糊了。沈砚之搁下笔,指尖划过碑上新鲜的朱砂痕迹。那些蜿蜒的符文立刻活过来,顺着石纹游走如蛇,在碑顶汇聚成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虚影。他身上月白道袍沾着星屑般的鬼火,乌木簪子束着的青丝垂落肩头,几缕被夜风吹得贴在苍白的侧脸——这位酆都城主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偏偏眼底沉淀着比忘川还要深的寒潭。让谢必安再撑一个时辰。他声音清冽如碎冰相击,转身时广袖带起的阴风卷得烛火矮了三寸,昨夜北斗移位,三途河水位暴涨三尺,我怀疑有阳间术士在偷渡生魂。黑无常不知何时出现在青无常身后,玄色衣袍上绣着的冥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总是比搭档更沉默,此刻却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像是磨了百年的锈铁:城主,方才牛头来报,轮回井的刻度盘...少了一格。沈砚之的脚步顿住了。镇魂碑上的金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啼鸣,振翅时带起的火焰将半个天空染成血色。三百年了,自从他接替前代城主镇守这幽冥咽喉,轮回井的刻度盘就像亘古不变的星辰,如今竟凭空少了一格?备轿。他抬手按住腰间悬挂的青铜令牌,那上面刻着的二字突然发烫,去轮回司。
第二章 轮回井畔彼岸花
八抬大轿碾过忘川河畔的曼殊沙华时,沈砚之正透过轿帘缝隙观察那些血色花朵。往年中元节的彼岸花最多开到脚踝,今年却疯长成齐腰深的花海,有些花瓣边缘甚至泛着诡异的银白——这是生魂离体时才会沾染的阳气。城主,前面就是轮回井了。轿夫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这些由历代战死鬼差所化的轿夫,寻常厉鬼见了都要退避三舍,此刻却对前方那口古井露出恐惧神色。沈砚之踏出轿子的瞬间,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香。不是冥府该有的龙涎香,而是阳间寺庙常用的紫檀香,混着朱砂和符咒燃烧后的焦糊味。轮回井旁的三生石上,不知被谁用鲜血画了个巨大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处各插着一柄桃木剑,剑尖还在滴着粘稠的血珠。沈城主果然好眼力。一个穿月白僧袍的年轻和尚从井后转出来,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每颗珠子都泛着油润的光泽,贫僧法号慧能,自普陀山而来。沈砚之盯着他手腕上的佛珠——那根本不是普通菩提,而是用九十九个枉死婴儿的指骨打磨而成,每转动一下就发出细微的婴啼。他缓缓抽出腰间令牌,令牌接触空气的刹那,整个幽冥界的温度骤降:阳间术士擅闯冥府,按律当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慧能突然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像个无害的书生:城主可知,您脚下的轮回井,已经连通了阳间的钱塘江?他抬手一挥,原本漆黑的井口突然泛起粼粼波光,隐约能看到江面上漂浮的莲花灯影,今夜子时,钱塘江大潮会倒灌冥府,到时候...话音未落,沈砚之突然动了。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见一声惨叫,慧能腕上的指骨佛珠已经断成数截,每颗珠子落地时都化作一缕青烟。但和尚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诡异,他张开嘴,嘴里竟没有舌头,只有一团蠕动的黑雾:晚了...黑雾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只半透明的蝴蝶扑向轮回井。沈砚之瞳孔骤缩,那些根本不是蝴蝶,而是被抽走三魂七魄的生魂!他飞身扑到井边,却只抓住最后一只蝴蝶的翅膀——那生魂在他掌心化作一滴血泪,映出钱塘江畔一座正在燃烧的寺庙。
第三章 忘川船上老艄公
后生仔,要渡河吗?沈砚之在忘川岸边站了三个时辰,直到第一缕鬼光撕破夜幕,那艘破旧的乌篷船才慢悠悠漂过来。撑船的老艄公戴着顶破斗笠,蓑衣上的水珠滴落时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这是只有渡过十万亡魂才能有的异象。我要去阳间。沈砚之踏上摇晃的船板,发现船身竟是用一根根指骨拼接而成,缝隙里还嵌着没烧尽的纸钱灰。老艄公抬起头,斗笠下的脸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睛:酆都城主也会有求于我这老骨头?他竹篙一点,乌篷船如离弦之箭般驶向三途河中央,三百年前你接任城主时,可是亲手把我打入冰狱的。沈砚之沉默地看着河水。忘川里漂浮的不是亡魂,而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每个镜片里都映着不同的人生——有金榜题名的状元郎,有战死沙场的老将军,还有在闺房里对着铜镜描眉的少女。这些都是本该进入轮回的魂魄,如今却被困在河底,像搁浅的鱼。当年你私放阳寿未尽的恋人还阳,按冥律当魂飞魄散。沈砚之突然开口,指尖在船舷上划出一道符,我只判你百年冰狱,已经是徇私。老艄公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船板咯吱作响:徇私?你可知那女子是...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斗笠下的眼睛同时转向沈砚之腰间的令牌。青铜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女子的侧脸,眉眼间竟与沈砚之有三分相似。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忘川河中央涌起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一座倒立的城池——那是阳间的钱塘江畔,此刻正被滔天洪水淹没。无数生魂在洪水里挣扎,他们的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绳子另一端连着...冥府的方向。看到了吗?老艄公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三百年前你没杀我,三百年后我却要帮你...因为那女子托梦给我,说她儿子...沈砚之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接任城主时,前代城主塞给他的那半块玉佩,说等他遇到命定之人时自会拼凑完整。如今那半块玉佩正在怀里发烫,上面刻着的字几乎要烧穿衣襟。
第四章 钱塘江头水倒流
当沈砚之踩着水幕出现在钱塘江畔时,整个杭州城已经成了泽国。百姓们在洪水里挣扎,却不知脚下的每一朵浪花里都藏着来自冥府的鬼爪。他看见那些系在人们脖子上的红绳,正被忘川河里的亡魂拼命往水下拽。沈城主来得好快。慧能和尚站在雷峰塔顶端,袈裟在狂风里猎猎作响。他身边站着个穿嫁衣的女子,面色青白如纸,正是三百年前被老艄公私放还阳的魂魄——苏婉。你把她炼化成了傀儡。沈砚之声音里第一次带上杀意。腰间令牌彻底滚烫,他能感觉到苏婉残存的意识正在痛苦挣扎,那些被红绳连接的生魂,全都是她血脉后代。是融合,不是炼化。慧能笑着抚摸苏婉冰冷的脸颊,她等了你三百年,从青丝等到白发,从红颜等到枯骨,你却在冥府做你的逍遥城主!他突然提高声音,声浪震得塔身摇晃,今日我要让这阴阳两界换个天,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有错吗?苏婉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滚下两行血泪。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沈砚之怀里的玉佩。那半块玉佩突然飞出,与她发髻上的另一半严丝合缝拼在一起,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桃花树下的初见,城隍庙前的许诺,还有她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玉佩:砚之,等我...轮回路上我等你...原来不是轮回路上,是她根本没去轮回。她用最后的修为护住魂魄,在阳间等了他三百年,最后却被这恶僧炼成傀儡。沈砚之!慧能突然祭出桃木剑,剑身上缠绕的黑气化作巨蟒扑来,你以为我真要毁了轮回吗?我是要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沈砚之没有躲。他看着巨蟒咬穿自己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时,却在半空中化作漫天符篆。那些符篆落在洪水里,立刻结成巨大的锁链,将忘川河里的亡魂牢牢锁住。他听见老艄公在忘川河畔吹响了引渡的唢呐,看见黑白无常带着鬼差们拉起了往生的灯笼。婉娘,三百年了。沈砚之伸手接住苏婉飘来的魂魄碎片,那些碎片落在掌心,竟化作点点桃花,这次...换我等你。
第五章 酆都月下长相守
三个月后,酆都城恢复了往日平静。轮回井的刻度盘重新完整,忘川河畔的彼岸花退回了脚踝高度,只是在镇魂碑旁边,多了一座小小的衣冠冢。城主,这是阳间送来的新茶。青无常捧着个紫砂罐,里面装着今年的明前龙井。自从中元节那场浩劫后,这位总是板着脸的鬼差,眉宇间也多了几分人气。沈砚之接过茶罐,指尖抚过罐身上刻着的字。钱塘江大水退去后,他在苏婉的坟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直到她残存的魂魄碎片全部融入那半块玉佩。如今这玉佩被供奉在镇魂碑下,日夜听着幽冥钟鸣。告诉孟婆,明天起孟婆汤里...多加些桂花。沈砚之望着远处奈何桥上熙攘的亡魂,那里有个穿红衣的女子身影一闪而过,像极了三百年前桃花树下的初见。黑无常突然轻咳一声,递给沈砚之一张拜帖。帖子上用朱砂写着普陀山慧能,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恶僧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前,竟托鬼差送来这么个东西。他说...三百年后还会来找你。黑无常难得多说了一句,玄色衣袍上的冥纹似乎亮了亮,还说...苏姑娘的转世,明年春天就会过奈何桥。沈砚之展开拜帖,突然笑了。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有了几分暖意。他将拜帖烧成灰烬,混着新茶一起冲泡,袅袅茶香里仿佛能听见桃花盛开的声音。三百年又如何。他举杯望向轮回井的方向,那里正有新的魂魄准备踏上往生路,这酆都城,我守得住三百年,就守得住生生世世。夜风拂过忘川河畔,曼殊沙华轻轻摇曳,像是在应和这位年轻城主的誓言。镇魂碑上的金乌再次展翅,这一次却不再发出凄厉啼鸣,而是温柔地将月光拢在羽翼之下,照亮了通往轮回的漫漫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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