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风岭夜话(2/2)
瘟疫在半月后奇迹般消退了。我坐在新建的药庐前晒草药,看着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黑风岭崩塌后露出的黑土地上,村民们种下的青稞已经冒出绿芽,温泉水灌溉的菜地一片生机勃勃。只有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还留着九个空荡荡的石凳——那是村长和八位村民永远缺席的位置。\王大夫,县里的官差来了!\李婶挎着菜篮匆匆跑来,蓝布头巾上沾着泥点。我抬头望去,三个骑马的官差正站在药庐外,为首那人腰间挂着鎏金腰牌,正是州府衙门的捕头。\可是为黑风岭之事而来?\我放下手中的金银花。这些日子总有外乡人来打探锁龙窟的消息,说书人甚至编了\道士斩熊精,凡人得龙珠\的话本在茶馆传唱。捕头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有人举报你私藏上古神器。这画上的青铜剑,可是在你手中?\画像上的剑鞘纹饰与我藏在床底的青铜剑分毫不差,只是剑刃本该锈迹斑斑的地方,却画着流动的金光。我心中一凛,想起老道士临终前的嘱托。那柄剑自那日从山崩中飞出后,便一直跟着我——每当夜幕降临,剑鞘里就会传来龙吟般的嗡鸣。\官爷说笑了。\我赔着笑沏茶,\山野村医哪见过什么神器。倒是前几日采药时,在山脚下捡到块古怪的石头。\我从药箱里取出块灰扑扑的鹅卵石,\您看这可是宝贝?\捕头接过石头掂了掂,狠狠扔在地上:\废物!\他一脚踹翻药篓,晒干的草药散了一地,\搜!仔细给我搜!\两个官差立刻闯进内屋,碗碟破碎声中,我瞥见床底的青铜剑正微微震颤。突然,剑鞘上的紫金色光带破鞘而出,如活蛇般缠住捕头的手腕。他惨叫着被拖向药庐后的竹林,两个官差拔腿就追,转眼消失在暮色里。月光爬上竹梢时,青铜剑终于安静下来。我抚摸着剑鞘上浮现的龙纹,想起古籍中\龙眠于渊,血启乾坤\的记载。老道士说锁龙窟永不可开,可这柄剑分明在指引我回去——剑穗上系着的九颗镇魂珠,此刻正闪烁着与山洞中相同的蓝光。远处传来黑风岭方向的雷声,明明是晴朗的夏夜,那里却聚集着浓黑的乌云。我背起药篓,将青铜剑别在腰间,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村庄。青稞田尽头,温泉水正冒着白汽,在月光下宛如一条银色的巨龙。
第四章 雨夜追凶
竹林深处的月光被乌云割裂成碎片,我攥着发烫的青铜剑,听见捕头的惨叫正沿着溪流向上游蔓延。镇魂珠在剑穗上剧烈震颤,九道流光在黑暗中交织成网,将三个官差困在千年古松的虬枝间。\妖道!你到底是谁?\捕头的钢刀被光网绞成铁屑,他从怀中掏出块虎符,\我乃州牧亲卫,奉命追查龙渊剑下落!\青铜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鞘自动脱落。我这才看清剑身真面目——七尺长的剑刃上盘踞着赤金龙纹,每片鳞甲都在月光下流转着血气,剑尖滴落的水珠竟在草叶上烧出焦痕。\这不是龙渊剑。\苍老的声音从树影中传来,老道士的魂魄竟附在松针上,\此乃上古神兵'斩岳',当年大禹治水时劈开龙门的神器。\他的魂魄化作白鹤落在剑脊,\那捕头腰间的虎符,才是真正的麻烦。\我突然想起古籍中\虎符调兵,龙渊镇水\的记载。当捕头掏出虎符的刹那,黑风岭的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村庄压来,温泉水突然沸腾如滚油,溪边的鹅卵石竟开始渗出朱砂般的血水。\他们要的不是剑。\我按住剑柄上跳动的镇魂珠,\是困龙阵的布防图!\老道士临终前塞给我的古籍突然发烫,泛黄的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用朱砂画着九座山峰的位置,每个峰顶都标注着不同的星官名讳。捕头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指甲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交出星图,饶你全村性命。\他身后的两个官差皮肤开始龟裂,露出鳞片般的纹路,\我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百年。\镇魂珠突然挣脱剑穗,化作北斗七星的形状悬在空中。我想起老道士说过的话:\当七珠归位时,真正的封印才会开启。\此刻青铜剑正指引我望向黑风岭最深的峡谷,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燃烧的祭坛。\想跑?\捕头化作巨蟒扑来,毒牙擦着我的耳畔掠过。我翻身跃上白鹤,看着老道士的魂魄将三个妖物缠住。斩岳剑自动出鞘,龙纹在夜空中舒展成数十丈长的光龙,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祭坛上的黑袍人正在吟唱古老的咒文,九根人骨幡旗无风自动,每个旗面都画着不同的符咒——那正是锁龙窟洞壁上的镇压符文!当我看清幡旗上的血迹时,突然明白村长他们为何没能逃出山洞。\用剑!\老道士的魂魄开始消散,\斩岳饮血时,就是困龙阵重启之刻!\白鹤突然俯冲而下,我握紧剑柄刺穿了祭坛中央的青铜鼎。沸腾的血水喷溅在剑刃上,龙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鼎壁的纹路游走,将九个黑袍人困在血色结界中。黑风岭的乌云骤然散开,露出被月光染成银色的龙脊。我跪在祭坛边咳出鲜血,发现斩岳剑正在吸食我的精气,剑穗上的镇魂珠只剩下四颗还在发光。老道士的魂魄化作最后一片松针落在古籍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批注:\龙眠之地,亦是葬龙之所。\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我在祭坛下发现了九具修士的枯骨。他们的指骨上还戴着与老道士相同的玉扳指,胸腔里嵌着的镇魂珠,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而在最大的那具枯骨手中,紧握着半块断裂的虎符。
第五章 血契
青稞田的露水打湿裤脚时,我背着药篓回到村庄。温泉水已经恢复清澈,孩子们在溪边追逐打闹,仿佛昨夜的血战从未发生。但当我路过老槐树下的石凳时,发现每个石面上都多了道剑痕,形状与斩岳剑的龙纹分毫不差。\王大夫,您可算回来了!\李婶的头巾换成了素色,她手里的篮子装着九盏白灯笼,\昨晚梦见村长他们回来了,说要去山那边看看。\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跳动的磷火。我突然想起古籍中\阴阳契,生死约\的记载。当镇魂珠认主的刹那,我与锁龙窟的九个守护者已经缔结血契——他们以魂魄为代价镇压妖物,而我必须在月圆之夜将斩岳剑送回龙渊。此刻李婶篮子里的白灯笼正在自动燃烧,灯芯竟是用我的头发编织而成。\他们在等你。\老槐树突然开口,树干上浮现出村长和村民们的面容,\妖物虽除,但困龙阵的裂痕需要用纯阳之血填补。\树洞里渗出琥珀色的树脂,凝结成九枚玉简,\这是九位修士留下的手札,里面记载着如何修补结界。\我接过玉简的瞬间,温泉水突然掀起巨浪,斩岳剑自动飞出剑鞘,剑尖直指黑风岭最深的峡谷。那里的祭坛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座悬浮的石桥,桥栏上刻着与古籍星图相同的星官名讳。\该走了。\李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递给我个布包,里面是九个热乎的窝头,\村长说你总忘了吃饭。\当最后一缕炊烟从村庄升起时,整个村子突然沉入地下,露出青铜铸造的地基——原来我们世代居住的家园,竟是困龙阵的最后一道封印。石桥尽头的龙渊深不见底,潭水泛着与镇魂珠相同的蓝光。我握紧玉简站在崖边,听见斩岳剑正在剑鞘里低鸣。老槐树的根系突然从地下钻出,在潭面上编织成阶梯,每个台阶都刻着不同的符文:\生门、死位、休门...\当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九枚玉简突然化作流光融入斩岳剑。剑刃上的龙纹第一次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映出整个黑风岭的轮廓——原来所谓的困龙阵,竟是以整座山脉为骨架的巨大结界。潭底突然传来心跳般的震动,我看见大禹治水时的画面在水中浮现:九位修士以自身为桩,将作乱的黑龙钉在山脉深处,而斩岳剑正是锁住龙首的最后一道锁链。当我将剑尖刺入潭底的刹那,镇魂珠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九个守护者的魂魄从四面八方飞来,与龙纹融为一体。\记住,\老道士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当镇魂珠重归北斗时,不要回头。\我转身走向石桥,听见身后传来龙吟般的叹息。斩岳剑正在自动剥离我的精气,每走一步,剑穗上的镇魂珠就暗淡一颗。当我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座石桥突然沉入潭底,龙渊的入口化作普通的山涧,只有温泉水还在冒着白汽,在阳光下宛如一条银色的巨龙。药篓里的千年雪莲突然绽放,九片花瓣落在地上,生根发芽成九株新的雪莲。我摸了摸腰间的剑鞘,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九道浅淡的龙纹还留在皮肤上,像九个永不褪色的胎记。村口的老槐树抽出新芽,石凳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布包,里面装着九颗圆润的青稞。远处的田埂上,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李婶的笑声顺着溪流飘来,带着淡淡的药香。我背起药篓走向下一座山,腰间的镇魂珠胎记突然发烫。抬头望去,黑风岭的九座山峰正在云雾中缓缓转动,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最高的那座峰顶,不知何时站着个穿道袍的身影,正朝我遥遥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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