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幽冥.鼓音(2/2)
门被撞开的瞬间,阿禾看见个穿黑色对襟褂子的老者站在月光里。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发胶固定成油亮的中分,脸上沟壑纵横,却抹着诡异的白粉,嘴唇涂得鲜红,像庙里的吊死鬼。手里拄着根缠着铜钱的桃木杖,杖头雕刻成骷髅形状,眼眶里嵌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红宝石。老者身后跟着八个纸人,纸人脸上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笑容,穿着不同款式的旗袍,裙摆下露出苍白的脚踝。小丫头片子,坏了老夫的好事。老者的声音像癞蛤蟆鼓噪,每说一个字都吐出一股腐臭味,这往生鼓养了八十年,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就能炼成鬼王鼓,到时候整个江城的魂魄都得听我号令!他用桃木杖挑起阿禾的下巴,杖头骷髅的眼睛红光闪烁,可惜啊,苏家的血脉还没断绝,当年就该把你们斩草除根。苏晚卿的影像挡在阿禾身前:魏崇德,你这个汉奸!当年你为了讨好日本人,害死了多少学生!她的影像在愤怒中变得透明,周围的空气扭曲着,香案上的蜡烛突然爆发出幽蓝的火焰。住口!魏崇德将桃木杖顿在地上,八个纸人突然活了过来,纸糊的手指变得尖利如刀,关节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等我吸了这丫头的生辰八字,再让你们祖孙三代团聚!他从怀里掏出张黄色符纸,上面用鲜血画着诡异的符号,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缕黑烟钻进其中一个纸人的鼻孔。纸人扑过来时,阿禾腕间的血镯突然发烫。她想起苏晚卿的话,抓起鼓猛地敲击——鼓声响彻大殿,纸人瞬间僵住,身上冒出白烟。那鼓点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阿禾的精神为之一振,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用你的血催动鼓点!苏晚卿的声音在阿禾脑中响起,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记住我教你的往生咒!跟着我的节奏敲!鼓面上浮现出金色的符文,随着阿禾的心跳闪烁着,在她眼前组成一行行古老的文字。
第六章 往生咒
阿禾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鼓面上。鼓身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那些云雷纹化作金龙缠绕在她周身。她随着脑中的节奏敲击鼓面,每一声都让大殿剧烈摇晃,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坟堆形状。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阿禾的声音越来越响,鼓面上浮现出无数透明人影,都是穿着民国校服的女学生。她们手拉着手围成圆圈,齐声唱着《毕业歌》,歌声清脆婉转,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她们的校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魏崇德惊恐地后退:不可能!你们的魂魄怎么还能凝聚成形?他的桃木杖不断顿地,纸人们却像被钉在原地,身上的纸皮逐渐剥落,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八十年了,你们应该早就魂飞魄散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向空中,糯米落在地上变成一只只黑色的虫子,向女学生们爬去。因为我们从未忘记。苏晚卿的影像升到半空,化作白衣胜雪的女神,裙摆随风飘动,如同展翅的蝴蝶,我们记得课堂上的琅琅书声,记得玄武湖畔的樱花,记得家国破碎时的誓言!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城隍庙,梁上的灰尘凝结成文字,在空气中组成誓死不当亡国奴的标语。金龙突然俯冲而下,穿透魏崇德的身体。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皮肤皱缩成树皮状,头发大把脱落,露出光秃秃的头皮。八个纸人同时燃烧起来,在火光中露出里面的累累白骨,骨头上还挂着腐烂的布条。魏崇德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被金龙一口吞下,惨叫声渐渐微弱,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第七章 樱花祭
晨光透过城隍庙的窗棂照进来时,阿禾发现自己躺在大殿中央。香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黑色的蜡泪,生死簿摊开着,她名字旁边的鬼头已经变成了绽放的樱花。苏晚卿的影像变得透明,正对着她温柔地笑:谢谢你让我们得以安息。她的影像逐渐变淡,裙摆化作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鼓面上的红宝石失去光泽,皮革变得像普通牛皮般粗糙,云雷纹褪去颜色,只剩下淡淡的印记。阿禾伸手触碰,鼓身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清晨的阳光里。那些女学生的魂魄在光芒中渐渐消散,临走前她们齐声说道:愿以吾辈之青春,扞卫盛世之中华。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久久不散。阿禾走出城隍庙时,看见老街的樱花不知何时全开了。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场温柔的雪。她摸了摸腕间的血镯,发现纹路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阳光下才会隐约闪烁。街角的早餐摊飘来豆浆油条的香气,早起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美好,仿佛昨晚的惊魂一夜只是一场梦。手机突然震动,是拾遗斋老者发来的短信:湘西来的人明天到,带着往生鼓的另一半。短信末尾还附着一个定位,是江边的一家茶楼。阿禾抬头望向天空,一群鸽子正掠过樱花树梢,翅膀上沾着花瓣,像撒向天空的种子。她握紧手机,转身走向地铁站——那里有更多故事在等着被发现,有更多魂魄在等着被救赎。而她知道,这场关于人皮鼓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 湘西来客
次日午后,阿禾按照短信地址找到临江茶楼时,雕花梨木桌旁已坐着位穿靛蓝土布对襟的中年男人。他面前摆着个竹编背篓,篓口盖着块绣着苗银纹样的黑布,上面用红色丝线绣着驱邪的符咒。手指上套着三枚青铜扳指,扳指上刻着看不懂的符文,正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外的长江水浑浊泛黄,江面上驶过一艘货轮,汽笛声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阿禾?男人抬头时,阿禾注意到他左眼是琥珀色的,瞳孔竖着像猫科动物,右眼却是正常的深棕色,形成诡异的对比。我叫石敢当,来自湘西辰州。他掀开黑布,背篓里躺着半块断裂的鼓身,断面处露出细密的象牙纹理,与阿禾昨晚见过的鼓完美契合,这是往生鼓的上半部分,光绪年间被盗墓贼劈成两半变卖。他用手指抚摸着断裂处,神情肃穆,下半部分在你奶奶苏明玥手里传了三代,现在终于要合璧了。阿禾腕间的血镯突然发烫:为什么要找我?她警惕地看着男人,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咐,不要相信任何主动找上门的陌生人,尤其是来自湘西的。因为你是新任鼓灵守护者。石敢当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契约,纸张边缘已经磨损发黑,上面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小楷,还盖着红色的手印和印章,民国二十六年苏晚卿献祭时,曾与湘西赶尸匠立下血契——若百年内鼓身重圆,需由守护者带往昆仑墟进行镇魂仪式。他琥珀色的眼珠转向窗外,江面上不知何时漂来一具浮尸,肚子胀得像皮球,但现在不止我们在找这半面鼓。茶楼屋檐突然落下三滴黑雨,在青石板上烧出三个小洞,冒出刺鼻的白烟。阿禾看见街对面的香樟树后,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女人,兜帽下露出的手指涂着银灰色指甲油,正朝这边举起相机。相机镜头反射着阳光,在阿禾脸上形成刺眼的光斑,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第九章 青铜鬼面
当晚阿禾被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跳出石敢当的短信:他们动手了,在省博物馆。后面跟着一个定位和两个字。她抓起背包冲出家门时,看见楼下停着辆黑色商务车,车窗降下,石敢当朝她招手:坐稳了。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巧的桃木剑,剑刃闪着寒光。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阿禾看见车后座摆着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车内景象,而是博物馆的监控画面——展柜里的战国青铜剑正在剧烈震动,玻璃裂纹中渗出黑色雾气,雾气里隐约有士兵的影子在行军。石敢当解释道:这是湘西辰州符术中的千里镜,能看到被符咒标记的地方。他们想用阴兵借道。石敢当一脚油门踩到底,商务车像离弦的箭般冲过路口,闯红灯时险些撞上一辆出租车,那些人是日本阴阳师,当年魏崇德的同党后代,想要用完整的往生鼓召唤百鬼夜行。他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沓黄色符纸和一支朱砂笔,递给阿禾,等下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松手。博物馆侧门的保安室里,两个警卫瘫在地上,脖颈处各有个细小的血洞,洞口覆盖着黑色的凝血,像某种昆虫的咬痕。阿禾跟着石敢当穿过展厅,看见地上画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七八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围着阵眼吟唱。他们的声音低沉诡异,形成某种共振,震得展柜里的文物嗡嗡作响。阵中央的高台上,两半鼓身正被黑绳捆在一起,缝隙处不断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小溪,流向五芒星的五个角。住手!阿禾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