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红绣鞋(1/2)
古董店的铃铛在黄昏时分响了第七次。
沈清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在这家名叫“旧时光”的古董店打工已经三个月了,却依然不习惯店里那种陈年的气息——不是霉味,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味道,像是无数往事沉淀后留下的余韵。
“您好,随便看看。”她机械地说,目光却停留在门口那位奇怪的顾客身上。
那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一身深紫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髻,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藤编箱子。但让沈清注意的是她的脚——她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鸳鸯图案,在昏暗的店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想找一样东西。”女人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一双绣花鞋,和我脚上这双是一对的。”
沈清这才注意到,女人脚上的鞋子只有左脚。
“抱歉,我们这里...”她本想说自己只是打工的,不懂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女人眼中的急切让她不忍拒绝,“我帮您问问老板。”
老板姓秦,是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此刻正在后堂修复一只明代花瓶。听到沈清的描述后,他手里的刷子停顿了一下。
“红色绣花鞋?鸳鸯图案?”秦老板若有所思,“带她进来。”
女人被请进后堂。秦老板仔细打量了她脚上的鞋,然后从柜台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双红色绣花鞋——不,是一只,只有右脚。
女人看到这只鞋的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四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她颤抖着捧起那只鞋,与左脚的那只并排放在一起。两只鞋完美配对,鸳鸯图案在两只鞋上连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左鞋上是鸳,右鞋上是鸯,合在一起才是“鸳鸯戏水”。
“这鞋子有什么故事吗?”沈清忍不住问。
秦老板看了女人一眼,得到默许后,缓缓开口:“这双鞋叫做‘姻缘鞋’,是民国时期江南一带的习俗。女子出嫁前,要亲手绣制一双红鞋,左鞋自己留,右鞋交给未来的夫家。婚礼当天,新郎要亲自为新娘穿上右鞋,才算礼成。”
“那这双鞋为什么分开了?”沈清问。
女人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那双右鞋,从未在婚礼上穿过。”
原来,女人名叫林素心,四十年前本该穿着这双鞋出嫁。她的未婚夫叫周明远,是青梅竹马的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十八岁定亲,二十岁准备完婚。然而就在婚礼前三天,周明远失踪了。
“有人说他逃婚了,有人说他出事了,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林素心抚摸着鞋子,“我等了他三年,五年,十年...一直没有嫁人。直到父母去世,我才离开家乡,来到这座城市。但我一直带着左鞋,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另一只。”
秦老板叹了口气:“这只右鞋是三年前一个年轻人送来的,说是从乡下老宅收拾出来的遗物。他没说主人的名字,只说希望鞋子能找到它的另一半。”
沈清感到一阵心酸。四十年等待一双鞋,这需要多大的执念?
林素心买下了那只右鞋,却没有立即离开。她坐在店里的老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将两只鞋都穿上。鞋子很合脚,仿佛从未分开过。
“谢谢你们。”她站起身,走了几步,鞋底与木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终于可以...完整地走一次了。”
沈清目送她离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林素心的步伐很稳,但那红色绣花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两团跳动的火焰。
秦老板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说:“小沈,今晚你早点下班吧。”
“怎么了?”
“那双鞋...我总觉得不对劲。”秦老板皱眉,“鸳鸯绣鞋的习俗我研究过,但还有一种说法——如果婚礼未能举行,这双鞋就会成为‘怨鞋’,承载着未完成的姻缘和死者的执念。”
沈清打了个寒颤:“您是说...那双鞋有问题?”
“我不知道。”秦老板摇摇头,“但我建议你这几天晚上别到处乱跑。老话说,红鞋夜行,必见鬼神。”
沈清虽然不太信这些,但老板严肃的表情让她心里发毛。她提早关了店门,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
那晚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看到一场民国时期的婚礼。新娘穿着大红嫁衣,脚上是那双红色绣花鞋。但新郎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鞋,正单膝跪地,准备为新娘穿上。
就在鞋子即将触到脚的那一刻,画面突然破碎。新娘的盖头被风吹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林素心,但比现在年轻得多,脸上带着绝望的泪水。
“明远...你在哪里...”她喃喃自语。
场景变换,沈清看到一条湍急的河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河边,手里攥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他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痛苦和决绝,然后纵身跳入河中。
“不!”沈清在梦中大喊,惊醒过来。
汗水湿透了睡衣,心脏狂跳。她打开灯,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四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楼上的脚步声,也不是隔壁的,而是...就在她的房间里。
轻轻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踱步。沈清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声音从客厅传来,慢慢移向卧室门口。
她鼓起勇气,悄悄下床,透过门缝往外看。
客厅里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银白的光斑。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沈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到床上。转身的瞬间,她的余光瞥见了地板上的东西——
两双红色的脚印。
湿漉漉的、带着泥泞的红色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客厅中央,然后在那里转了几个圈,像是在徘徊。脚印很小,显然是女人的脚,而且...是赤脚。
但最让沈清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脚印的颜色正在慢慢变深,从暗红变成鲜红,像是新鲜的血液。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脚印开始移动——不是出现新的脚印,而是原有的脚印自己在移动,沿着来时的路线倒退,最后消失在门口。
就好像有人穿着无形的红鞋,走进来,徘徊了一会儿,又离开了。
沈清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她顶着黑眼圈来到古董店,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秦老板。
秦老板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那双鞋在找人。”
“找谁?”
“不知道。但显然,它找上了你。”秦老板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笔记,“这是我爷爷留下的记录,里面提到过一个类似的案例。”
笔记上是繁体竖排的文字,沈清费劲地辨认着:“民国二十七年,有女携红绣鞋一对求售,言为其姊遗物。其姊未嫁而夭,携成怨物。凡得此鞋者,夜必闻脚步声,如有人着之徘徊。若三日不寻得其主,则...”
“则什么?”沈清急切地问。
秦老板翻到下一页,脸色变得凝重:“则鞋主必遭不测,因其占亡者之物,阻亡者之路。”
沈清感到一阵寒意:“那双鞋的原主人...林素心,还活着啊。”
“也许她不原原主人。”秦老板若有所思,“你说梦里看到男人跳河,手里拿着鞋。也许那双鞋的真正故事,比林素心说的更复杂。”
“我们得找到真相。”沈清下定决心,“否则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我。”
他们决定分头行动。秦老板利用他在古董圈的人脉,打听那只右鞋的来历;沈清则试图联系林素心,询问更多细节。
然而林素心留下的电话号码是空号,地址也是假的。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不正常。”沈清说,“她等那双鞋等了四十年,怎么会买了就走,连联系方式都不留?”
“除非她根本不是林素心。”秦老板提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当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古董店。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他自我介绍叫周文,是一名民俗学研究生。
“我听说了红绣鞋的事。”周文开门见山,“那双鞋可能和我家族有关。”
原来,周文的曾祖父就叫周明远——正是林素心口中的未婚夫。
“我曾祖父确实在婚礼前失踪了,但家族里一直有个秘密传说。”周文压低声音,“他不是逃婚,而是...被杀害了。”
沈清和秦老板对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我曾祖父周明远和林素心是青梅竹马没错,但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周家强烈反对。因为林素心的母亲是唱戏的,在当时被视为低贱职业。我曾祖父坚持要娶她,甚至威胁要和家族断绝关系。”
周文从包里取出一本旧相册,翻到其中一页。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男人英俊儒雅,女人温婉秀丽,正是年轻时的周明远和林素心。
“婚礼前三天,我曾祖父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告诉家人,要取消婚礼,理由是他爱上了别人。”周文指着照片背后的一行小字,“但你看这里。”
沈清凑近看,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此生非素心不娶。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如果他要取消婚礼,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誓言?”秦老板问。
“这就是疑点。”周文说,“根据家族记载,我曾祖父在婚礼前夜偷偷离家,第二天被发现溺死在城外的河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只红色的绣花鞋——右鞋。”
沈清想起梦中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官方的说法是自杀,但家族里一直流传着另一种说法:我曾祖父是被谋杀的,因为他发现了某个秘密,不得不死。”周文看着沈清,“而谋杀他的人,很可能就是林素心。”
“为什么?”沈清不敢相信,“她等了四十年...”
“也许等的不是人,而是鞋。”秦老板突然说,“如果周明远是被她杀害的,那么她等待的可能是另一只鞋,为了凑成完整的一对,掩盖某种证据。”
周文点头:“我曾研究过江南一带的民间传说。有一种说法是,如果女子杀害了自己的未婚夫,死者的怨念会附着在婚鞋上。只有凑齐一双鞋,并在月圆之夜将其烧毁,才能彻底消除证据和怨念。”
沈清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那昨天来买鞋的女人...”
“可能根本不是林素心。”周文说,“林素心如果还活着,应该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据我所知,她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
“我查过户籍记录。”周文拿出一份复印件,“林素心,生于1948年,卒于1992年,死因是心脏病。她终身未嫁,也没有子女。”
沈清看着那份死亡证明,感到头皮发麻。如果林素心三十年前就死了,那昨天来买鞋的女人是谁?
秦老板突然说:“小沈,你昨晚看到的红色脚印,是湿的吗?”
“是的,还带着泥。”
“周明远是溺死的。”秦老板和周文对视一眼,“如果怨念附着在鞋上,那么穿着鞋的...”
“可能是周明远的亡魂。”周文接话,“他在寻找另一只鞋,也许是为了完成未尽的婚礼,也许是为了揭露真相。”
沈清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找到那双鞋。”周文坚定地说,“不管现在在谁手里,我们必须找到它。月圆之夜就在三天后,如果鞋子被用来进行某种仪式,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然而寻找那双鞋并不容易。林素心——或者说那个自称林素心的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沈清和秦老板几乎问遍了所有可能知道线索的人,但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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