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2)

航空信

1997年深秋的雨,把邮电局的绿色铁皮门浇得发亮。十二岁的陈默踮着脚趴在柜台前,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数着邮戳:东京、纽约、法兰克福……最后停在个模糊的黑色印记上。

“叔叔,有从慕尼黑来的信吗?”他的声音裹着水汽,校服领口还滴着水。值班的老张头推了推老花镜,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信封:“陈默是吧?你爸的航空信,刚到。”

信封边角被雨水浸得发皱,右上角贴着枚印着黑森林的邮票。陈默捏着信往家跑,雨点打在信纸上,洇开“航空”两个蓝色篆字。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来,昏黄的光线下,他看见信封背面父亲写的小字:“天冷加衣”。

那年父亲作为访问学者去了德国,原定一年的行程,因为一项紧急课题延长到三年。母亲把客厅的穿衣镜换成了世界地图,每次寄信前,都让陈默在慕尼黑的位置画个小红圈。

“爸爸说慕尼黑的啤酒节很热闹,有穿皮裤的大叔吹小号。”陈默在信里画了个举着酒杯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我数学考了95分”。他把信投进邮筒时,特意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币——那是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够贴三张航空邮票。

等回信的日子像熬粥,得耐着性子慢慢等。三十天后,陈默在收发室拿到了父亲的信。信纸比国内的厚实,边缘印着细格子,父亲的钢笔字在上面舒展得很,末尾画了个捧着奖杯的小机器人:“我们陈默是最棒的,爸爸在实验室给你折了只纸飞机,夹在信里。”

他把那只蓝白相间的纸飞机藏在铅笔盒里,上课走神时就拿出来看。纸飞机的机翼上写着行德语,后来问了隔壁的大学生才知道,意思是“飞得更高”。

初三下学期的模拟考,陈默的物理成绩掉了二十名。他躲在房间里撕了成绩单,母亲敲门时,就说试卷还没发。直到父亲的航空信寄来,他才在信里坦白:“爸爸,我好像学不好物理了。”

这次的回信来得格外快,才二十天就到了。父亲没提成绩的事,只是画了张详细的电路图,旁边批注着“电流就像水流,顺着管子走”。最让他惊讶的是,信纸里夹着片压平的四叶草,叶片上还留着淡淡的香气。

“慕尼黑的草坪上有很多四叶草,”父亲在信里说,“爸爸找了一下午,才找到这株。听说能带来好运,但我觉得,真正的好运是再试一次。”陈默把四叶草夹进物理课本,从此每天放学后,都抱着习题册啃到深夜。

1999年的冬天来得早,第一场雪落下时,父亲突然回国了。陈默去机场接他,看见父亲从行李架上取下个巨大的纸箱,外套的肩膀处磨出了毛边。“这是给你的礼物。”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眼角的皱纹比去年照片里深了不少。

纸箱里是台二手显微镜,黄铜镜筒擦得锃亮。“实验室淘汰的,我修好了。”父亲笑着拧开底座的灯,光束穿过载物台,在墙上投出片晃动的光斑,“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看雪花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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