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间悲欢（2/2）

天蛇残片突然吸收了她的泪滴，射出一道金光直指东北。李忆如浑身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娘亲怀抱婴孩微笑的幻影——那婴孩襁褓上，正绣着蜀山锁妖塔的纹样。

\我明白了！\她突然握紧残片，青光在指缝间流泻，\杖子是要我斩妖护人...像娘亲那样！\

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王小虎的大刀正劈开最后一段迷雾而来。老者望着小姑娘奔向同伴的背影，轻轻摇动藤杖。吊脚楼檐角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其声清泠，恰似当年女娲庙前的晨钟。

伪像碎时真意显，狐踪过处恩仇销。莫道九龄不解事，泪融残杖照妖魈。

所谓“寻母”的终结，是她在毒瘴林中攥紧狐妖衣袖时，读懂那截灼痕背后的血泪；是泪滴融入杖碎刹那，听见灵儿穿越十年的箴言：“护苍生者，

皆为吾嗣。”

墨雪飘落的荆州城，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工笔画。李忆如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黑色晶体在掌心扭动成蝌蚪状的符文，转瞬消散。

\胭脂水粉…画皮必备…\货郎的吆喝声从街角传来，可他的眼珠却像两颗蒙尘的琉璃球，倒映着空荡荡的街道。

\娘亲在画里等我~\三个孩童手拉手绕着枯井转圈，井沿的青苔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李忆如凑近井口，听见底下传来女子哼唱摇篮曲的声音——调子分明是欢快的，却听得人脊背发寒。

\少侠救命！\

一位珠钗斜坠的夫人突然扑跪在石板路上，死死抓住王小虎的衣角\我的牡丹钗…在惊鸿阁丢了！\。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出裂痕，袖口渗出暗红血迹：\那钗是亡母遗物…昨夜进阁上香就不见了！\

王小虎拇指顶开刀镡半寸：\夫人冷静！您说的惊鸿阁在…？\

\阁主说捡到了钗子…可我去取时…\夫人突然抽搐起来，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钗、钗活了…\昏厥前的手指僵直指向城东，那里有座飞檐翘角的楼阁，檐角铜铃在墨雪中纹丝不动。

惊鸿阁内，满堂喜烛竟淌着猩红蜡泪。

\公子饮了这杯...\喜婆枯爪捧来的合卺酒里，密密麻麻的蛊虫正在琥珀色酒液中扭动，\与我家小姐...永结同心...\

\砰！\

王小虎一掌劈碎金杯\装神弄鬼——穿云掌！\，劲气掀飞了新娘的鸳鸯盖头——

大红盖头下，竟是一张空白如宣纸的脸！

\郎君...\画皮妖的嗓音突然从娇媚转为嘶哑，\嫌妾身丑么？\纤纤玉指突然插入自己耳后，\刺啦\一声将整张人皮撕下，\这便换张新的！\

漫天飞舞的人皮碎片中，露出本体狰狞的腐尸模样，脊椎上还粘着半幅未画完的美人图。

当李忆如的雷咒劈碎最后一张人皮时，地上\叮当\落下那支牡丹钗。银钗内壁刻着蝇头小楷：安宁。

惊鸿阁二层回廊竟成无尽循环，每转一圈，廊柱便多出一幅《泣女图》。画中女子眼角渗出的血泪，在昏黄烛光下蜿蜒如活虫。

\小虎哥！\李忆如突然拽住王小虎刀穗，\你们看画上...\她指尖发颤，\那些眼泪...是红色的！\

血珠正违背常理地沿着画中女子脸颊向上蠕动，在眉心凝成诡异朱砂。

\闭眼！\苏媚的九节鞭甩出破空锐响，\画妖摄魂——三更！五更！七更！\三支袖箭精准贯穿画中女子瞳孔。

被射中的画幅瞬间蜷曲燃烧，画纸里传出非人的惨嚎。焦黑灰烬中，竟露出未消化的半截人指骨。

沈欺霜剑指结印，清喝：\四象净灵，破妄归真！\

青光符咒炸开的刹那，原本空白的四面墙壁突然浮现隐藏画作——每幅皆是被剥去面皮的女子，脖颈处都系着相同的牡丹钗。

惊鸿阁第三层竟是一片墨色汪洋，一方丈余宽的青铜砚台在中央翻涌着粘稠黑浪。悬于半空的狼毫笔锋滴落朱砂，每一滴都在空中凝成血字。

\尔等俗物！\老砚台突然掀起三丈墨浪，墨汁在半空凝成持戈兵将，\岂懂丹青妙境？\

王小虎双掌劈开墨浪，穿云掌风将墨兵轰成飞溅的汁液：\把活人封进画里——这叫哪门子艺术！\

\铮——\

李忆如手中的天蛇杖残片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青光在墨色空间里撕开一道裂痕。她福至心灵，将残片如飞刀般掷向那支悬空毛笔！

\咔嚓！\

笔杆裂开的脆响中，漫天墨兵骤然溃散。老砚台发出苍老的叹息：\我...只想画尽人间悲欢啊...\墨汁渗入地板的缝隙，露出底下掩藏的数百支秃笔——每支笔管上都刻着被封印者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