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基础牢靠(1/2)
那些曾经被他亲手捧在掌心、视作“筑牢政权根基”的铁腕举措,在漫长而腐朽的时光发酵里,未曾如愿铸成坚不可摧的堡垒,反而渐渐扭曲,生长成了噬咬着体制肌体的毒藤。
那毒藤的叶片,以一种冰冷而无形的方式,层层缠绕上权力的支柱,吸走了决策应有的活力与弹性,只剩下僵硬的指令与恐惧的顺从。
其坚韧的藤蔓,则无情地钻进体制深处的每一个漏洞,将其撑开成更为巨大的裂痕,撕扯着本就脆弱的组织结构。
而那些锐利的毒刺,则密密麻麻地扎向基层的信任根基,将普通民众对这个新生政权的,那份最卑微的期待与希望,一点点地冷却,直至彻底凝固。
这份迟来的觉醒,其沉重远比希特勒的装甲集群压向莫斯科更令人心悸,比冬宫广场上那些旧日的示威游行,更让他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因为来自外部的威胁,无论其力量如何强大,尚可凭举全国之力,靠着“保卫祖国”这面血染的旗帜,勉强凝聚人心,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然而,源于内部的溃烂,却是他亲手种下的罪恶之因,是他曾以“绝对控制”为名,亲手构建的权力大厦,正被当年自己埋下的隐患,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一点点地蛀空。
那蛀空的声音,如同夜半时分,白蚁啃噬梁木的细响,微弱却又无所不在,预示着最终的倾覆。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透过窗外那片被风雪覆盖的视野,凝望着克里姆林宫那标志性的尖顶。
洁白的雪花无声地落在黑色瓦片之上,如同为这座曾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建筑,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肃穆而冰冷的白纱。
在他的目光深处,那份清明与混沌交织的浑浊感愈发沉重,仿佛那雪色,并非纯洁的覆盖,而是为那份无法被抹去的罪孽,披上了一层虚假的遮掩。
他忽然间,彻骨地明白了。那些被他长期视为无关紧要的基层沉默,那些被他刻意纵容的派系角力,以及那些在权力真空与混乱中滋长的滥用私权——所有这些,不过是他当年亲手做出的决策,在漫长时光中以最残酷的形式,回荡而来的回声。
那是一场权力场域里最冷酷无情的反噬:你以为用权力可以压制一切异见,却终将有人利用这份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让腐败从内部开始,无可遏制地蔓延;你以为用沉默可以堵死一切质疑与反馈,却终将有人用更为深沉、更为绝望的沉默,彻底离心,撤走对政权最基本的支持;你为了所谓的“稳固”而埋下隐患,刻意牺牲了程序的正义与人性的良善,却终将反被这些亲手埋下的隐患,推着走向无法预测、也无法挽回的动摇。
这份迟来的觉醒,并未带来“终于找到症结”的释然,反而只剩下“亲手酿错”的沉重。那份沉重,如同无法被撼动的巨石,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比任何来自外部的军事威胁都更难卸下。
因为外部的敌人,尚可举剑相向,以血肉之躯去搏杀,那是可见的、可战胜的威胁;而内部的溃烂,却是从他亲手构建的秩序内部开始,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一切。
他无法与自己的过去为敌,无法与自己亲手埋下的种子搏斗,那份绝望与无力感,最终将他彻底困锁在那座由他自己所构筑的,无形而巨大的囚笼之中。
若从权力运作那更为深邃、也更为残酷的逻辑回溯,此前那种在一场核心谋杀案后,所采取的、全盘审查并大规模更换人员的被动防御姿态,便不再是果断自保的证明,反而从侧面印证了伟大导师——那位曾亲手将其扶上神坛的革命导师——为何会断言,慈父在权力博弈中的行事策略里,始终藏匿着一种难以掩饰的“软弱”。
这种“软弱”,绝非指他在面对德意志装甲集群的钢铁洪流时,所展现出的怯懦;更不是指他在卫国战争最绝望的时刻,在坚守莫斯科的血肉磨坊中,有过一丝一毫的退缩——那些时刻里,他能以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凝聚整个国家的力量,能在炮火连天的废墟中,定下绝不后退的、以死亡为代价的决心,他的眼睛如同淬火的刀锋,足以洞穿任何恐惧。
这份“软弱”,其真正的根源,却深藏于他对权力治理策略的细微缝隙之中。
那是在面对体制内部那些盘根错节、如同毒藤般不断滋长的隐患时,他缺乏对战略性进退的精准把控,更缺乏一种能够深入肌理、精准切除病灶的清醒与决绝。
他的目光,在关键时刻,似乎总被表面的喧嚣与威胁所蒙蔽,无法穿透那层层叠叠的伪装,直抵问题的核心。
当勾结的势力已能绕过层层安保,通过最隐秘的渠道,触及甚至侵蚀权力核心的防御体系;当派系倾轧已在那些看似冰冷的预算审批、干部任免,乃至最微末的物资调配数据中,埋下无数暗桩,将整个系统的动脉堵塞。
面对“二把手”被刺杀这样直接挑战权威的事件,他本可以借着追查此案的契机,顺着那份血腥的线索,以一种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层层拆解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利益脉络——比如,他可以从农机分配的异常数据中切入,追溯那些看似合理的“调配”,最终揪出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关联与腐败网络;他也可以借着干部调离所留下的权力真空,而非简单地填补,去重构整个权力制衡的格局,建立起一套更具弹性和免疫力的体系。
然而,他最终选择的,却是一种粗暴而无效的“全盘审查”一刀切,是一种仅仅局限于表层的、人员替换式的修修补补。
他将所有那些“疑似”有牵连的人,统统从核心岗位上调离,却并未真正厘清他们背后那张巨大的利益网络,任由其继续在阴影中蛰伏、滋长。
他将那些可能藏匿着隐患的关键岗位,全部换上“新人”,却未能在此过程中,建立起一套真正能够有效监督与制衡的新机制,更未能在那些被清洗过的区域,注入真正能够抵御腐蚀的生命力。
那并非治本之策,那只是在溃烂的伤口上,贴上了一块被恐惧与暴力所包裹的创可贴。
他的眼神中,那份被压抑的疲惫与一丝无法言明的无奈,在那一刻,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沉重。
这种近乎被动的防御,像用沙袋堵住决堤的缺口,却没去查堤坝为何会溃裂,显露出对权力节奏的掌控不足,也让软弱的评价有了具象的支撑——不是没能力,是没勇气跳出防御的惯性,去做更具战略性的布局。
它并非对治理能力的全盘否定——没人能否认他在整合资源、凝聚人心上的手腕,没人能否认他为苏维埃政权筑牢根基的努力。
但这份评价,却是对权力策略中灵活性与前瞻性缺失的精准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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