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孤舟过江,舌战之始(1/2)

四卷·赤壁之战\/第281章·孤舟过江,舌战之始\/

天色未开,江面先醒。雾如绢,轻覆在水脊与舟影之间,波心偶有鱼跃,碎出一圈圈散开的白。顺流而下,一叶扁舟破雾而来,蓑衣艄公握篙若钉,前头立着一人,青衫羽扇,衣角在江风里像一柄不肯屈服的旗。他负手而立,脚下木板被夜潮浸润,泛着隐隐冷光。扁舟很小,江很大——小到一人可掌舵,大到一人难掌局。那人微阖双目,似在听水。他听见胸腔里的心跳与江潮同拍,听见千里之外辗转未定的人心,听见北方战马未卸鞍的鼻息,亦听见南岸柴桑的一声轻响——宛如城门轴正要被推开。

他名诸葛亮,此行之意,只有一句:为刘备取一线“可活”;为江东觅一个“可战”的理由;为天下争得一个“不必跪”的明日。

扁舟靠岸,柴桑渡口的栏栅上挂着雨未干的灯笼,灯芯黑,壳白,像两只尚未张目却在冷看世事的眼睛。码头上立着一人,青衣以简,腰束玉带,眉目丰朗,神情和煦,却不掩军中骨气。他先拱手:“鲁肃,字子敬。奉孙将军命,于此相迎。”

诸葛亮还礼:“孔明叨扰。”

二人相与上岸。柴桑的晨,带鱼的腥与江泥的湿气在巷口盘桓,远处传来鼓点,沉稳如老人的咳。鲁肃侧首道:“都督在外整练水师,朝堂多文士当政。最近吕布‘一戟破樊城’、‘长坂逼人心’之威震至江左,主降之声日隆。先生来迟一步,怕要多费唇舌了。”

诸葛亮笑意淡淡:“唇舌是末,气脉为先。江东若噎于一口‘降’字,不是喉咙太窄,是心肺不畅。”

鲁肃看他一眼,低声:“愿先生自持。张子布(张昭)等人,言锋锐甚;他们不惮与先生讲理,却很擅以‘江东百姓’压人。”

诸葛亮点首:“所以先看他们的‘理’,再问他们的‘人’。”

柴桑议事厅不高,梁阔而不雕,壁间挂山水两轴,一轴为山,一轴为江;山上墨重,江间墨淡。厅中摆列榻几,座位按资望排开。茶未热,人先热,言未出,气先成。诸葛亮一入,鲁肃引至中央,尚未行礼,一声清哂已自左方传来:“刘备兵败如山,寄人篱下,士不过残卒,将不过关张,偏逞说客,欲以诸葛之舌,移江东之社,岂不笑煞天下士林!”

说话者长须垂胸,眼露寒光,正是张昭。其旁顾雍、步骘等皆有点头之状。张昭又道:“江东自有江东之计。今北地新霸吕布,挟天倾之势南望。以我一州之力拒天下之威,乃是以百姓之性命为赌。刘备自顾不暇,来此甚明——不过欲引祸江左,使我代其挡灾罢了。鲁子敬,此等说客,何必礼遇?”

鲁肃刚要言,诸葛亮已微笑拈扇,欠身一揖:“张公之语,诚可为一州之忧,亦可为天下之笑。”

张昭眯眼:“笑我?”

诸葛亮道:“笑公所忧所重,皆在‘我江东’四字,而不在‘此天下’二字。天下者,不是一州之天,不是一家之下,亦不是什么人把社稷像酒杯一样端来端去的器具。今日江东若以‘降’免兵祸,明日江北便以‘降’易君臣,后日江南再以‘降’捐祖宗——一‘降’字开头,万事皆可‘降’。敢问张公,江东百姓,真能用‘降’字安之乎?”

群臣有嗤笑,有冷哼。顾雍抚须:“先生高谈天下,亦请先生低看实事。实事者:刘备军退如败絮,今尚在人屋檐下求活,何来与我结盟之资格?”

诸葛亮随手执起案上茶盏,盏是粗青瓷,釉色温润,茶未上,盏先暖:“顾公问‘资格’,亮亦以‘实事’答之。实事者:吕布善陆战而拙水战,北军皆旱鸭子;实事者:吕布后方世族口服心不服,根基未固;实事者:吕布以‘恐惧’为法,恐惧用一次有用,用十次便会反噬;实事者:吕布自信可‘一力破万法’,而兵者,万法之学也。你我若以‘降’迎之,等同弃天下万法,而拜一夫之力。此等‘实事’,张公可敢记入案牍?”

张昭冷笑:“纸上逞口舌之利,临机则百无一能。若吕布至此,恐未见我江兵之血,他但立于江岸,诸君便已迎降于百里之外了!”言罢厅内有窃笑,几案微颤,杯沿轻响。

诸葛亮抚扇不动,目光清如水:“张公一语,恰是先生欲借以论‘气’与‘理’。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此风若盛,何须吕布渡江?你我先自溃散。公等惧者非吕布,惧者是自身;败者非江东,败者是心气。江是大器,能载百川;人若小器,不能载一念。敢问列位,此江能否载你们的心?”

群臣一时鸦雀。步骘皱眉,似在细品。顾雍轻扣桌案:“孔明此言,重在‘心’。然用兵,重在‘算’。先生既称吕布有四败,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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