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冰港（2/2）
冰冷的海水拍击着巨骨嶙峋的表面，发出沉闷空洞的回响。
我们尚未完全系稳船缆，一阵急促、刺耳，带着明显跋扈意味的金属摩擦声便从码头方向传来。
十几名骑士踏着沉重的步伐，沿着狭窄的冰骨栈道奔来。
他们座下的并非寻常战马，而是一种体型壮硕、覆盖着浓密灰白色长毛的北地巨犀。
这些巨兽鼻孔喷着滚烫的白气，粗壮的蹄子踩踏在坚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骑士们清一色穿着霜银色的厚重板甲，甲胄上蚀刻着复杂的、仿佛冰晶裂纹般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泛着寒光。
他们的头盔遮住了大半面容，只留下两道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视线扫视过来。
为首一人甲胄更为华丽，肩甲上镶嵌着几颗浑浊的蓝色宝石，像冻结的、毫无生气的眼珠。
他勒住躁动的巨犀，那覆盖着骨质撞角的狰狞头颅猛地扬起，对着“破浪号”的甲板喷出一大团带着腥臊的白雾。
“停船！王家港务稽查！”
为首骑士的声音透过覆面头盔传出。
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干涩、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他身后的骑士“唰”地一声，动作整齐划一地抽出了背负的武器。
并非寻常刀剑，而是一柄柄造型奇特的、闪烁着霜铁寒光的巨大骨锤。
锤头赫然由某种不知名巨兽的坚硬头骨打磨而成，边缘参差锐利。
莉莉薇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华美蓬松的雪狐裘领口，纯白的绒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精致。
她微微蹙眉，低声道：“，他们…”
“查！”
骑士队长根本没理会莉莉薇的低语。
骨锤锤柄重重顿在栈桥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瑟维亚克王令：所有入港船只、人员、货物，一律接受盘查！登记船籍、货物种类、价值，缴纳足额‘暖港税’及‘鲸骨维护捐’！违令者，视同海盗，船货充公，人员羁押！”
他的目光像刮骨的冰刀，在我们一行人身上逡巡，当扫过她们身上价值不菲的服饰。
尤其是莉莉薇那件在灰暗背景下异常醒目的雪狐裘时，那冰冷的目光里瞬间掺入了一抹令人极不舒服的贪婪热意。
“王令？”
白芷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
声音清脆，带着南方暖阳般的慵懒，在这片冰寒之地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刚从风暴角那头钻出来，连只海鸟的毛都没多带一根。”
“这税，从何收起？莫不是看我们几面善可欺？”
骑士队长覆面头盔下的视线猛地钉在白芷脸上。
那混杂着贪婪和傲慢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又落回莉莉薇的狐裘上。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嗤笑，骨锤抬起，毫不客气地指向白芷。
“伶牙俐齿！瑟维亚克的规矩，就是规矩！不交？可以。”
锤头微微下移，点向莉莉薇。
“把这身暖和的皮子剥下来抵债！北风刮骨头的滋味，正好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南方佬尝尝鲜！”
空气瞬间凝滞。
海风卷着冰屑，刮过巨鲸肋骨，发出呜呜的呼啸，像是无数亡灵在低语。
我身后，莉莉薇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抓着狐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白芷脸上的讥笑骤然收敛，眼神变得如同淬火的匕首般锋利。
就连一向沉默的伊萨贝拉，按在腰间法杖上的手指也无声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骑士队长似乎很满意自己话语带来的威慑效果。
覆面头盔下传出更加肆意的狂笑，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傲慢。
“剥！给老子剥下来！这上等的雪狐裘，够抵你们半条破船的‘捐’了！”
“动作快点，别磨蹭，耽误了老子去‘冰苔酒馆’暖身子的兴致！”
他身后的骑士们发出低沉的、如同巨犀喘息的哄笑声，骨锤在冰面上顿得更加有力，催促着，威胁着。
巨犀不安地刨动着覆盖着厚厚冰壳的蹄子，冰屑飞溅。
栈道下方墨绿色的海水，仿佛也因为这恶意的喧嚣而加速了流动，水下那些巨大的阴影似乎靠得更近了些。
陈轩没说话。
只是，在那骑士队长话音落下的刹那，向前踏出了一步。
很轻的一步。
靴底落在覆盖着薄冰的栈桥木板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从陈轩脚下传来。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冰层深处最细微的裂隙诞生。
紧接着——
“轰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港口的地面，不，是整个视野所及的冰层、冻土、甚至那些支撑着港口的巨大鲸骨，都疯狂地颤抖、呻吟起来！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冰霜巨兽在永冻的土地下被彻底激怒，发出了灭世的咆哮！
以我落足的那一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裂口，如同被神只的巨斧劈开，瞬间撕裂了栈桥坚固的冰层和下方墨绿色的海水！
这裂口疯狂地向前、向两侧蔓延，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裂口边缘的冰层和冻土被巨大的力量挤压、抬升、崩碎，形成犬牙交错的锋利冰棱，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幽蓝寒光！
那道恐怖的裂口，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朝着骑士队长和他身后那支霜甲骑士队伍咆哮着延伸过去！
“什…什么？！”骑士队长那志得意满的狂笑还僵在喉咙里，瞬间变成了惊骇欲绝的尖叫。
他座下的巨犀发出惊恐的长嚎。
庞大的身躯因为突如其来的巨震和脚下冰面疯狂的撕裂而彻底失控！
它人立而起，又重重落下。
包裹着厚厚角质层的蹄子徒劳地在瞬间变得光滑如镜、又布满狰狞裂痕的冰面上打滑、蹬踏，随即溅起大片的碎冰！
“稳住！该死的畜生！稳住！”
骑士队长死死勒住缰绳，试图控制坐骑。
声音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