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灰烬同归(1/2)
温泉洞穴中的水汽三日未散。
沈砚坐在温泉边,手里握着那颗米粒大小的水晶。这是云知微留在这世间的最后痕迹,微弱的荧光在他掌心明明灭灭,像她最后那抹即将消散的微笑。
赵擎已经离开三天了,去联络分散各地的旧部。洞穴里只剩下沈砚,和满壁沈砚亲手刻下的阵法符文。这些原本为了研究蛊术、寻找救云知微方法而刻的图案,如今成了讽刺的墓志铭。
他活过来了,用她魂飞魄散换来的生命。
“微微...”他对着水晶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你说要我好好活着...可没有你,活着算什么?”
水晶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但沈砚知道,那只是温泉的热度透过石壁传来的温度。云知微已经不存在了,彻底地、永远地消失了。魂飞魄散意味着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她化为虚无,就像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除了他记忆中那张笑脸,除了这颗水晶,她什么都没留下。
沈砚缓缓站起,腿还有些僵硬——这具用秘药浸泡多年的身体虽然年轻健康,但魂魄与肉身的融合还需要时间。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云知微曾经翻看过的那本蛊术古籍。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梨花花瓣,是她某次来时随手夹进去的。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些书是为了救她而准备的。她只是好奇地翻看,指着那些复杂的符文问:“砚哥,这些弯弯曲曲的图案是什么?”
“是希望。”他当时这样回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救你的希望。”
现在希望实现了,以最残忍的方式。
沈砚将花瓣小心取出,放在掌心,和水晶放在一起。花瓣早已枯黄脆裂,一碰就碎成粉末。就像他们的爱情,曾经绚烂如春日梨花,如今只剩一地残骸。
洞穴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沈砚还是听见了。他迅速收起水晶,眼神恢复冰冷。进来的是赵擎,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
“沈将军。”赵擎行礼,“这位是前御医院院正陈太医,这位是虎贲营旧部王统领。”
老者颤巍巍跪下:“老臣...终于又见到将军了。”
中年汉子单膝跪地,虎目含泪:“将军!弟兄们...都在等您!”
沈砚扶起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陈太医是当年沈家灭门案的知情人之一,曾暗中为沈砚传递消息。王统领是沈砚一手提拔的将领,云家出事后退隐山林。
“情况如何?”沈砚问,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赵擎递上一份名单:“能联络到的旧部共三十七人,掌控兵力约五万。但皇帝最近加强了边防,各地驻军频繁调动,恐怕...”
“他在防备我。”沈砚接过名单,快速扫过,“他知道我还活着。”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沈砚走到温泉边,指着水面:“九铃锁心术引发的天地异象,瞒不过钦天监。皇帝身边有高人,一定能推算出来。”
陈太医脸色煞白:“那...那岂不是...”
“无妨。”沈砚的声音依然平静,“他防备,说明他怕。怕就好。”
他转身,目光如刀:“王统领,你带人潜入南疆,联络那边的部族。陈太医,你回京城,联络那些对皇帝不满的旧臣。赵擎,你负责整合边军。”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眼前的沈砚,与从前那个温文尔雅、行事谨慎的将军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冷酷、决绝,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只为杀戮而生。
“将军...”王统领迟疑道,“我们兵力不足,此时起事是否...”
“不是起事。”沈砚打断他,“是复仇。”
他走到石壁前,手指划过那些复杂的阵法符文:“皇帝以为他赢了。他以为杀了微微,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但他错了。”
沈砚转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我要让他知道,有些代价,他付不起。”
三人不再多言,恭敬领命。他们明白,从云知微魂飞魄散的那一刻起,沈砚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沈砚了。现在的他,是为复仇而生的修罗。
接下来的日子,洞穴成了临时的指挥所。信鸽日夜进出,密使穿梭山林,一份份情报汇集到这里,一个个命令从这里发出。沈砚几乎不眠不休,白天研究兵力部署,夜里推演战术策略。
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命令,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只有深夜无人时,他才会取出那颗水晶,对着它说几句话。
“微微,今天王统领传来消息,南疆三部族愿意合作。”
“陈太医联络上了三位尚书,他们手中掌握着皇帝贪赃枉法的证据。”
“赵擎整合了三万边军,训练很顺利。”
水晶静静躺在他掌心,荧光微弱却执着。沈砚知道,那可能只是某种矿物的自然发光,但他宁愿相信,那是云知微残存的一丝意识,还在陪着他。
第七天夜里,赵擎带回一个坏消息:皇帝下旨,三日后在京城处决一批“沈砚余党”,共三百七十九人,其中有一百多人是沈砚旧部的家眷。
“这是试探。”赵擎脸色凝重,“他在逼我们现身。”
沈砚看着地图,手指在京城的方位点了点:“那就如他所愿。”
“将军!”赵擎急道,“这是陷阱!皇帝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
“我知道。”沈砚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但那些家眷,是无辜的。”
“可我们兵力不足,硬闯京城无异于送死!”
沈砚没有回答。他走到温泉边,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里面是一支特制的火把——青铜柄,头部浸满了鲛油,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鲛油火把...”赵擎认出了这东西,“燃烧时火焰呈蓝色,可三日不灭。将军,你这是...”
“焚椁召魂。”沈砚轻声说,“南疆古法,以逝者生前最珍爱之物为引,点燃鲛油火把,可在火焰中见到逝者的幻影。”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想...再见她一面。”
赵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沈砚说的“珍爱之物”是什么——是这整个温泉洞穴,是云知微留下的所有痕迹,是他们最后的回忆之地。
“将军,三思啊!”赵擎跪下,“此地是我们唯一的据点,一旦焚毁...”
“据点可以再找。”沈砚打断他,“但她...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赵擎听出了其中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那种痛苦太深,深到连流泪都成了奢侈,只能化为毁灭的火焰。
当夜,沈砚开始准备。他将洞穴中所有关于云知微的东西收集起来——她翻过的书,她用过的茶具,她留下的那枚已经碎裂的护身符吊坠。还有他自己写的那些日记,那些不敢寄出的信,那些深夜里对着她画像的自语。
所有这一切,都被堆放在温泉中央的石台上。
子时将近,赵擎默默退出洞穴。他知道,接下来的时刻,沈砚需要独处。
洞穴中只剩下沈砚一人。他站在石台前,看着堆成小山的“回忆”。这些都是他和云知微之间最后的联系,焚烧它们,就像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
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他需要力量,需要从火焰中得到启示,需要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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