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腐鲸之噬（2/2）

那目光之中，没有敌意，却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审视，以及一丝……淡淡的惊讶。

“外来者……居然，还没死？”一个清冷、略带沙哑，却异常悦耳的女声，穿透血海的呜咽与腥风，清晰地传入林劫耳中。

话音未落，那金甲身影一步踏出，竟如履平地般，踩在翻涌的血海之上，几步之间，已跨越数百丈距离，来到了林劫近前。

随着靠近，林劫终于看清。那是一位女子，身姿挺拔，即便铠甲残破，沾染了污秽，也难掩其原本的英武之气。她面色苍白，带着久经风霜的疲惫，但眉眼锐利，鼻梁高挺，唇线紧抿，自有一股不屈的傲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并非寻常颜色，而是一种沉淀了风霜与战火的暗金色，此刻正带着审视与探究，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海水中狼狈不堪的林劫。

她的气息……林劫心中微凛。很强，至少在结丹期以上，而且其力量属性，与这片污秽血海截然相反，带着一种锐利、破邪、坚韧的意蕴，虽然同样损耗严重，但本质极高。刚才那一道暗金箭光，显然就是她的手段。

“咳咳……”林劫咳出几口血水，挣扎着想从海水中站起，却因力竭和伤势，身形摇晃。

那金甲女子眉头微蹙，伸手凌空一抓。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林劫从血海中提起，带到了她身前数尺处，虚立海面。

“多谢……前辈……援手。”林劫喘息着，声音沙哑，拱手致谢。他摸不清此女是敌是友，但方才确实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金甲女子没有回应他的道谢，暗金色的眸子仔细扫过林劫的身体，尤其在看到他肌肤上那些淡灰色的混沌纹路，以及感应到他体内那微弱却奇异的混沌气息时，眼中讶色更浓。

“你不是‘它们’一伙的。”她忽然开口，语气肯定，却又带着疑惑，“但你身上的气息……既非我辈‘净业遗民’的破邪金光，也非那些‘污秽孽物’的死寂混乱……混沌？包容？倒是古怪。你是何人？从何处落入这‘无间血狱’？”

无间血狱？净业遗民？污秽孽物？林劫心中念头急转，捕捉着这些关键信息。看来，此地果然如他所料，并非简单的绝地，而是有着特定称谓，甚至可能存在着“净业遗民”这样与污秽怪物对抗的群体。而这女子，显然就是其中一员。

“晚辈林劫，因意外流落至此。”林劫没有隐瞒姓名，但来历一言带过，反问道，“敢问前辈，此地便是‘无间血狱’？前辈所说的‘净业遗民’又是？”

金甲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有所保留，但并未追问，只是淡淡道：“此处便是无间血狱，诸天万界罪业、死寂、污秽汇聚沉淀之所，永恒的流放与毁灭之地。至于净业遗民……”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骄傲，有悲凉，更有不屈，“是昔日不愿同流合污、对抗污秽侵蚀、最终被困于此的……最后一点‘干净’的挣扎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林劫身上，尤其在他那虽然微弱、却与血海污秽隐隐抗衡的混沌气息上停留片刻：“你能在此地活下来，甚至以如此微弱修为，重创一头‘腐渊魔鲸’（她指了指腐鲸沉没的方向），凭的便是你这古怪的‘混沌’之力？此力……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抗衡，甚至……利用此地的污秽？”

林劫心中微动，此女眼光毒辣。“晚辈之道，确有几分包容转化之能，然修为低微，方才不过是侥幸搏命。”

“侥幸？”金甲女子不置可否，忽然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其气息与方才箭光同源，却更加凝练、精纯，带着一种涤荡邪祟、净化污秽的无上意境。“此乃‘净业金光’，是我等遗民对抗污秽、维系自身的根本。你可敢接上一丝，试试？”

她这是要试探林劫力量的本质，是偏向净化一方，还是与污秽同流！

林劫看着那点暗金光芒，心中念头飞转。净业金光，显然与这片污秽血海天然对立。自己的混沌道基，本质包容，可纳污秽，但面对这种极致的“净化”之力，会是如何反应？排斥？被克制？还是……同样包容？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掌，掌心向上。“前辈请。”

金甲女子指尖一弹，那点暗金光芒缓缓飘向林劫掌心。

光芒触及掌心的刹那，林劫浑身一震！一股灼热、锋利、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净化、焚毁的刺痛感，自掌心传来！那淡灰色的混沌纹路瞬间亮起，灰蒙蒙的混沌元力自主涌出，与暗金光芒对抗、交织！

“嗤嗤……”

两股力量接触，并未发生剧烈的冲突爆炸。暗金光芒的净化之力，不断试图分解、净化混沌元力中蕴含的、源自血海污秽的那部分“杂质”。而混沌元力，则以其包容特性，缓慢地、艰难地，将这股净化之力“包裹”、“消化”，试图将其也纳入自身的混沌循环之中！过程缓慢，且伴随着剧烈的灼痛与麻痒，仿佛手掌要被撕裂、融化！

林劫额头冷汗涔涔，咬牙坚持。他能感觉到，这净业金光品质极高，对污秽的克制力极强，自己的混沌元力目前太过微弱驳杂，处于下风。但混沌道基那“包容转化”的特性，也的确在起作用，并非被完全克制。若他修为足够精纯深厚，未必不能将这种净化之力也化为己用。

数息之后，那点暗金光芒终于缓缓黯淡，被林劫掌心的混沌元力彻底“吞没”、转化，虽然过程痛苦，但终究是接下了，且混沌元力似乎因此被“淬炼”掉了一丝杂质，虽然微不足道，却更加凝实了一丝。

金甲女子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动容。“竟能接下，甚至……化解？”她收起指尖光芒，看向林劫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惊奇与思索。“混沌……包容……转化……有趣。或许……”

她话未说完，忽然脸色微变，猛地转头望向血海深处，暗金色的眸子中厉芒一闪。

“不好！方才动静太大，引来了‘大家伙’！走！”

她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林劫的手臂，身形化作一道暗金流光，踏着海面，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黑色海岸线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远胜林劫全盛时期的遁光！

林劫被她带着，只觉耳边腥风呼啸，两侧血海飞速倒退。他勉强回头望去，只见他们刚才所在的区域，血海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个比腐鲸还要庞大数倍、仅仅露出一部分背脊就如同一座移动岛屿的恐怖黑影，缓缓自深海浮现，散发出的气息，让林劫神魂都为之冻结——那绝对超越了结丹，至少是……元婴层次，甚至更强的污秽存在！

“吼——！！！”

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咆哮，震得血海翻腾，天空的铅云都在颤抖！那恐怖存在的部分触须或肢体缓缓抬起，朝着他们逃离的方向，似乎就要拍下！

“快！”金甲女子脸色凝重，速度再增，暗金流光几乎化为一道细线。

就在那遮天蔽日的攻击即将落下之际，两人终于冲上了黑色的海岸。金甲女子毫不停留，带着林劫，径直冲入海岸后方一片笼罩在淡淡灰雾中的、怪石嶙峋的崎岖之地，身影迅速消失其中。

“轰——！！！”

身后传来毁天灭地的巨响，血海被拍起万丈巨浪，黑色海岸边缘大片的礁石与土地崩碎、沉没。但那恐怖存在的攻击，似乎对这片笼罩灰雾的崎岖之地有所忌惮，并未深入追击，只是发出一声充满暴戾与不甘的咆哮，缓缓沉入了血海深处。

海岸线上，重归死寂，唯有那被拍碎的海岸与尚未平息的巨浪，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灰雾笼罩的崎岖之地深处，金甲女子停下身形，松开林劫，微微喘息。她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林劫，暗金色的眸子在灰雾中显得格外明亮。

“欢迎来到‘无间血狱’，外来者。更欢迎来到……‘遗民哨所’的边缘。”她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现在，告诉我你的真正来历，以及……你那‘混沌’之力的秘密。这或许，关乎我们所有人……能否活下去，甚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林劫的一切伪装。

真正的交谈，与这片绝地更深层的秘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