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招安（上）（2/2）

“一别家乡音信杳，百种相思，肠断何时了！燕子不来花又老，一春瘦的腰儿小。薄幸郎君何日到？想是当初，莫要相逢好！着我好梦欲成还又觉，绿窗但觉莺声晓。”

徽宗听得入神，不禁拍案叫绝，笑道：“好！果然是好曲！再唱一曲来！”燕青再次跪拜，恭敬道：“微臣还有一首《减字木兰花》，愿献与陛下聆听。”徽宗欣然点头，笑道：“好，寡人正想听听。”燕青拜罢，遂轻启歌喉，唱起《减字木兰花》一曲。其词道：

“听哀告，听哀告，贱躯流落谁知道，谁知道！极天罔地，罪恶难分颠倒！有人提出火坑中，肝胆常存忠孝，常存忠孝！有朝须把大恩人报。”

徽宗初闻此曲，只觉歌声哀怨，曲调悲凉，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此曲词意凄切，似有深意。燕青此人，举止端正，言辞恭敬，却为何唱出如此悲凉之调？莫非他心中藏有难言之隐，借曲抒怀？”想到这里，徽宗问道：“卿为何唱出如此悲凉的曲调？莫非心中有何隐情？”燕青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明鉴，草民确有难言之隐！”徽宗见燕青神情悲切，言辞恳挚，心中疑惑更甚，连忙伸手虚扶，道：“卿不必如此悲伤，且将胸中之事一一道来，寡人自会为你做主。”燕青道：“草民自幼漂泊江湖，流落山东，路过梁山时被劫掳上山，一住便是三年。其间历经艰险，方得脱身，逃回京师。草民虽已归来，却不敢轻易上街行走，生怕被人认出，引来官府追捕。”李师师道：“陛下，我兄弟心中只有这桩苦事，日夜难安。望陛下能为他做主，救他于水火之中！”徽宗道：“此事易耳！朕自会为你撑腰。”燕青道：“陛下隆恩，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草民身份低微，恐难凭一言而免罪。”李师师眼波流转，道：“陛下，他心中仍有疑虑，不如陛下亲笔书写一道赦书，赦免他的罪过。”徽宗天子被她一番软语相求，笑道：“罢了罢了，朕便依你所言。”于是命人取来纸笔，燕青磨墨，李师师递笔，徽宗拂开花笺黄纸，提笔欲写，忽然停下，问道：“寡人竟忘了卿的姓氏。”燕青答道：“草民名叫燕青。”徽宗随即挥毫泼墨：“神霄玉府真主宣和羽士虚静道君皇帝，特赦燕青本身一应无罪，诸司不许拿问。”燕青连忙跪拜叩头，道：“草民叩谢陛下天恩！”李师师道：“贱妾代兄弟谢过陛下，陛下隆恩，没齿难忘！”徽宗大笑，举杯道：“今日得遇卿等，亦是寡人之幸。来，共饮此杯！”燕青与李师师齐声应道：“谢陛下！”三人举杯共饮。

燕青将童贯、高俅征讨梁山之事细细道来，徽宗手中玉杯陡然捏紧，猛然将杯盏往案上一顿，骂道：“寡人怎知此事真相！童贯回京时，只奏报说军士不伏暑热，暂且收兵罢战；高俅回军时，又奏道病患不能征进，权且罢战回京。这些蠹虫蛀空朝堂，欺君罔上！朕高坐明堂，却似笼中困鸟，连眼皮底下的事都看不清，实在痛心疾首！”燕青道：“陛下圣明烛照，若能肃清朝纲，必使日月重光！”徽宗道：“卿所言极是。寡人日后定当改过自新，亲贤臣，远小人。”李师师道：“陛下虽然圣明，但身居九重，难免被奸臣闭塞贤路。这梁山泊的英雄好汉，本都是忠肝义胆之人，只因被朝廷逼迫，才不得已落草为寇。如今他们渴望招安，只求能为国尽忠，这般赤子之心，陛下忍心任其埋没草莽么？”话音未落，李师师已袅袅近前，纤手轻抚天子肩头，徽宗见李师师云鬓微斜，一缕青丝垂落香肩，方才的雷霆之怒霎时化作绕指柔肠。徽宗轻轻摆了摆手，面上带笑，说道：“罢了，罢了，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细细商议。如今夜色深沉，月挂中天，朕与李爱卿还是早早安歇吧。”言罢，便伸手揽住那美人纤细腰肢，一同起身向内室行去。燕青也识趣，悄然退出房间，手中紧握赦书，心中犹如翻江倒海，难以平复。这道赦书是燕小乙的解脱，更是梁山泊众兄弟的希望。他又何尝不明白，朝中奸臣依旧猖獗，天子虽偶有痛心疾首之时，但观其方才模样，只怕那些忠言都如风吹过，未曾留下半点痕迹。燕青独立院中，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只见银河如练，横跨天际，繁星点点，犹如明珠，呢喃道：“我等正如天上星宿，尽管自身一时光明，四周却都是黯淡无光，虽然得以一时安身立命，但朝中奸臣横行，天子又易被蒙蔽。倘若招安不成，弟兄们难道真要在这梁山泊中了此余生？即便招安成功，又如何能赢得朝廷的信任？总有一日，需得审时度势，急流勇退。这道赦书便是护身符，定要妥善保管，绝不能有丝毫闪失。”燕青眼中又闪过一丝鄙夷，那是对徽宗不辨忠奸的不屑，暗道：“为这样的昏君效力，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