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罢兵停战（1/2）

且说那辽国狼主困守幽州孤城，闻得兀颜统军阵亡，天寿公主遭擒，恰似五雷轰顶，惊得魂不附体。急命擂鼓聚将，鸣钟召臣，不移时，满朝文武战战兢兢入殿，但见狼主面如土色，龙袍下襟犹自颤动，阶下众臣屏息垂首，殿上鸦雀无声。左丞相幽西孛瑾出班奏道：“狼主容禀，今我大辽精兵尽丧，上将凋零。那宋江用兵如神，更有卢俊义等虎狼之将。老臣斗胆，莫若暂递降表。”话未说完，殿角突闻锵的一声，却是大将萧干按剑怒目。幽西孛瑾吓得一个踉跄，手中象笏险些坠地。狼主长叹一声，向萧干摆手道：“卿等且住。”又转向幽西孛瑾：“老丞相且说下去。”老丞相拭汗道：“可效勾践故事，先称臣纳贡，待他日报仇未晚。”于是命人在城头竖起降旗，遣使臣耶律忠持白幡出城。那耶律忠来至宋营，但见刀枪如林，旌旗蔽日。及至中军帐前，早吓得腿软筋麻，扑通跪倒，以额触地泣告：“宋先锋明鉴，我主愿岁岁献良马千匹，年年贡东珠百斛。”言罢偷眼观瞧，只见宋江端坐于椅上，身侧立着黑旋风李逵，正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他。宋江道：“此事非小可。”遂引耶律忠至后帐拜见赵安抚。赵安抚捻须道：“辽国若诚心归顺，当遣重臣亲赴东京面圣。”耶律忠连连叩首，回城。辽主闻奏后，右丞相太师褚坚趋前低语道：“狼主勿忧，臣闻宋朝有四大奸臣。”说着以袖掩口，附耳细陈。狼主初时皱眉，继而展颜，最后竟拍案道：“妙哉！爱卿真乃朕之张良也！”褚坚阴笑道：“那蔡京最爱黄白之物，童贯偏好奇珍异宝。臣已备下北珠十斛，金佛百尊。”狼主急命取来御用夜明珠一颗，道：“此物价值连城，一并带去。”

次日天色方晓，右丞相褚坚穿戴齐整，着一身锦缎官袍，腰悬玉带，骑一匹青鬃骏马，领三五随从，自燕京城门而出，径投宋江大营而来。早有探马报入中军，宋江闻听辽国遣使，便令军士列阵相迎。但见营门大开，刀枪映日，旌旗猎猎，好不威严。褚坚至寨前滚鞍下马，整了整衣冠，趋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辽国罪臣褚坚，拜见宋先锋。”宋江亦下阶相迎，执其手道：“丞相远来辛苦。”二人把臂入帐，分宾主坐定。小校奉上香茗，褚坚捧茶未饮，先开口道：“宋先锋用兵如神，我主心悦诚服，特命微臣前来。”话犹未了，李逵在帐外听得真切，提着板斧闯进来，瞪眼喝道：“这老儿莫不是来诈降？待俺一斧！”宋江喝道：“铁牛休得无礼！”李逵这才悻悻退下，却仍立在帐门处虎视眈眈。褚坚惊得汗流浃背，强自镇定道：“我主愿献黄金万两，骏马千匹，明珠百斛给将军，以求罢兵停战。”言未毕，宋江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丞相把宋江看作甚等人？我大军压境，破城在即，岂是贪图财物之辈！”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褚坚慌得离座叩首，额头触地道：“先锋息怒，微臣失言了。”吴用在旁轻摇羽扇，缓声道：“丞相请起。我哥哥最重义气，若要投降，当依朝廷法度。”褚坚连连称是，宋江颜色稍霁，扶起褚坚道：“汝可速修降表，亲赴东京面圣。若天子恩准，自然罢兵。我等按兵不动，待汝速去快来。但汝勿得迟滞，以免误了大事。”褚坚拜谢了宋江，作别出寨，上马回燕京来。一路思量宋江言语，心中甚是惶恐。至燕京，奏知国主，国主闻言，亦感宋江义气，遂命褚坚速修降表，往东京朝见天子，以求赦罪。

辽国狼主自纳了褚坚之计，次日五更便起身，亲至内库检点贡物。只见那金砖银锭堆积如山，明珠美玉光彩夺目，更有塞北紫貂、辽东白璧等稀世珍宝，一一装入朱漆礼箱。狼主抚摸着辽太祖传下的夜光杯，不觉垂泪道：“祖宗基业，竟至如此！”右丞相褚坚率领十五名番官伏拜于地，狼主亲赐金鞭，嘱道：“卿此去关系社稷存亡，务必小心行事。”那匹御赐的宝马忽然长嘶人立，挣断金鞍，众皆失色，几位老臣文跌足叹道：“此非吉兆也！”狼主却厉声道：“事已至此，岂容退缩！”当即命褚坚启程。褚坚一行来至宋营，早见辕门前宋江锦袍玉带，亲自出帐相接。褚坚慌忙下马参拜，宋江急步上前扶起，携手入帐。燕青奉上香茗，吴用亲自把盏。正叙话间，李逵闯入嚷道：“哥哥休被他哄了！那马好生厉害，险些踢杀俺铁牛！”众皆莞尔，气氛稍缓。次日赵安抚亲临大营，将降表中情愿二字改为誓愿，正色道：“既称臣纳贡，当明君臣之分。”褚坚汗流浃背，唯唯称是。临行之际，宋江设宴饯别，命柴进、萧让携带文书，与褚坚同往东京。一行人离了宋营，晓行夜宿，不日抵达京师，将十车金珠宝物安顿在馆驿之中。柴进、萧让先至省院投递文书，禀明辽国请降之事。那省院官员收了文书，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且待商议再作定夺。”二人只得回馆驿等候消息。此时东京城内已是暗流涌动，蔡京、童贯等人早得了风声，各自盘算。那高俅在府中闻报，冷笑道：“辽使此番前来，倒是送了一场富贵。”

却说那东京城里，蔡京、童贯、高俅、杨戬一班权臣，都是贪财受贿之徒。辽国丞相褚坚深谙此道，早在入京前就备下重礼。先命心腹将十车珍宝分作四份：夜明珠、紫貂裘送往蔡太师府；西域美玉、北地良马送至童枢密宅；金佛、东珠抬进高太尉院中；珊瑚树、夜光杯献予杨太傅府上。其余省院大小官员，也都按品级送上厚礼，一一打点妥当。次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临朝，百官山呼万岁。礼毕，童贯手持象笏越班而出，奏道：“启禀陛下，今有宋江统领大军，杀退辽兵，直抵燕京城下。辽主畏惧天威，已竖降旗，特遣丞相褚坚奉表请降，情愿称臣纳贡，乞求罢兵休战。伏望圣裁。”天子闻言，环视群臣道：“众卿以为如何？”蔡京当即出班奏道：“老臣与众官商议，自古四夷之邦，不可尽灭。以臣愚见，不如准其归降，令其年年进贡，永为北藩。如此既可显我大宋仁德，又能充实国库。请陛下圣裁。”天子听罢，微微颔首，即命宣辽使入殿。殿头官传旨下去，褚坚率众番官整肃衣冠，趋步入殿。行至丹墀之下，众人齐刷刷跪倒，三叩九拜，口呼万岁。侍臣接过降表，铺展于龙案之上。天子细细览阅，见言辞恳切，又见礼单所列贡品丰厚，龙颜大悦。褚坚偷眼观瞧，见蔡京等人暗使眼色，心知贿赂已然奏效，却不敢表露分毫，只伏地待命。有宣表学士高声读道：

臣辽国主耶律延禧诚惶诚恐，顿首百拜，谨奏大宋皇帝陛下：

伏惟陛下圣德巍巍，天威荡荡。臣本北鄙蛮夷，生长边陲，未习诗书礼乐，昧于王化纲常。左右皆豺狼之辈，前后多贪婪之徒。臣昏聩无能，致使部众猖狂，屡犯天朝疆界。今蒙陛下遣天兵征讨，方知蝼蚁之力难撼泰山，涓涓之水终归大海。特遣丞相褚坚，冒死上达天听。臣誓愿永为藩篱。若蒙陛下垂怜，赦臣死罪，许守祖宗故土，臣当世世进贡，岁岁来朝。凡辽国子民，皆感再生之恩；臣之子孙，永怀戴德之心。倘蒙圣恩准降，边境之民，皆颂陛下如天之恩；塞北之地，永固大宋之基。

宣和二年正月某日 辽国主臣耶律延禧表。

徽宗皇帝览毕那辽国之降表，龙颜大悦，阶下文武百官，见天子欢喜，亦皆齐声山呼万岁，朝堂之上，一片欢腾之景。天子即命近侍取过御酒一樽，亲赐与辽国使臣。褚坚率领随行官员，慌忙跪接御酒，口中连称万岁，叩首再三，谢恩不已。随即，褚坚命人将岁币贡品，一一呈上殿来。那天子命宝藏库官员上前，仔细点数，将金帛岁币一一收讫，又另纳下每年应进的岁币牛马等物，吩咐库官仔细看管，不可有丝毫疏忽。收毕，天子又回赐缎匹表里，以示恩宠。又命光禄寺设宴，于殿上款待辽国来使。宴毕，天子敕令道：“丞相褚坚等，可先行回国，待寡人差官前往辽国，亲降诏书，以安尔等之心。”褚坚等叩头谢恩，拜辞出朝，径归馆驿安歇。是日朝散，褚坚心中思量：“此事虽已有了几分把握，但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还需再加稳妥。”于是，又暗中令人于各官门下，重打关节，以固宠信。那蔡京、童贯、高俅、杨戬四大权臣，收了贿赂，皆力许道：“令丞相自回，此事都在我等四人身上，管教妥当，无需挂虑。”褚坚听了，心中大喜，忙又谢了太师，随即整备行装，自回辽国去了。一路上，心中暗自庆幸：“此番使命，也算圆满完成。只待宋朝诏书一到，辽国便可安然无恙，吾亦可功成身退了。”

却说蔡太师次日一早，便引着百官入朝，启奏天子，天子准其所请，急敕翰林学士，草就诏书一道，随即差太尉宿元景，赍擎丹诏，直往辽国开读。又另敕赵安抚，令宋先锋收兵罢战，班师回京，并诏谕将所有被擒之人，悉数释放还国；原夺城池，仍旧归辽管领；府库器具，亦皆交割辽邦归管。天子吩咐已毕，退朝回宫。那宿太尉也整备行装，只待择日起程。省院诸官与宿太尉把酒言欢，叙及此行种种，皆道：“太尉此行，定能安辽国之心，使我大宋边疆得以安宁。功在当朝，利在千秋。”宿太尉谦逊道：“此乃天子洪恩，诸君抬爱。元景何德何能，敢当此誉？”酒至半酣，忽有内侍传旨，道天子又有赏赐至。众官忙起身迎接，只见那赏赐之物，皆是珍奇异宝，价值连城。宿太尉叩头谢恩，心中更添几分惶恐。次日，宿太尉辞别了天子，同柴进、萧让一道上辽邦而去。出得京师，望陈桥驿投边塞进发。时值严冬之月，天气寒冷异常。但见彤云密布，瑞雪平铺，千林皆白，万里银装。宿太尉一行人马，在这风雪交加之中，冒雪摚风，迤逦前进。雪霁未消，道路难行，却也渐渐临近了边塞。柴进、萧让先遣哨马前往通报宋先锋，宋江闻得哨马飞报，随即携了酒礼，引众将出五十里伏道迎接。宿太尉一行人马行至伏道，与宋江相见已毕，同至寨中，设筵相待，共议朝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