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开山斧卞祥（上）（2/2）

话说这卞祥本是河东路汾州一庄户人家子弟，自幼膂力过人。十二岁时便能单手举起石碾，乡里都道是霸王转世。后来遇着个游方的枪棒教头，见他天赋异禀，便收为弟子，传授武艺。那卞祥天生神力，又肯下苦功。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武，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歇息。三年下来，竟将那教头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后来那教头临走时叹道：“你这般武艺，若遇明主，必成大器，若遇乱世，只怕要成祸害。”果然时逢荒年，官府催逼钱粮，卞祥一怒之下，杀了催粮的差役，带着庄客上山落草。起初不过三五十人，后来因他武艺高强，处事公道，劫富济贫，从不欺凌弱小，又精通兵法，排兵布阵颇有章法。不过半年光景，就聚集了数千人马。田虎起事时，派人来招安他。卞祥见田虎势大，又许他高官厚禄，便带着人马投靠。田虎见他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两臂有千斤之力。当即封为右丞相，统领三军。这些年来，卞祥为田虎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今日见前军覆没，心中又痛又怒，誓要为将士报仇。当下两军对圆，卞祥立马阵前。但见他头顶凤翅金盔，身披鱼鳞银甲，胯下冲波战马，手提开山大斧，三牙掩口髭须，一双虎目有神。左右傅祥、管琰、寇琛、吕振四员统制官，各持兵器，杀气腾腾，后面统军、提辖等将校，排得整整齐齐。北军阵中金鼓齐鸣，声震山谷，端的是一支劲旅。宋军这边，林冲、花荣等将见卞祥军容严整，也不敢怠慢，急忙整队迎敌。

南阵中九纹龙史进见卞祥如此猖狂，当即催马挺刀冲出阵来。他头戴镔铁盔，身披连环甲，手中三尖两刃刀，胯下黄骠马嘶鸣，直冲到阵前。“反贼报上名来！”史进厉声喝道，“趁早下马投降，还能留你性命！”卞祥闻言放声大笑：“连我卞祥的名号都不知晓？”他拍了拍手中开山大斧，“今日就让你这小子见识见识！”史进大怒，骂道：“助纣为虐的匹夫！看刀！”说罢拍马直冲过去。那三尖两刃刀左劈右砍，卞祥不慌不忙，抡起开山大斧迎战。两马交错，刀斧相击，火星四溅。史进刀法精妙，招招直取要害，卞祥则仗着力大无穷，每一斧都势如千钧。战至二十余合，史进渐渐双臂酸麻，虎口生疼，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反观卞祥却是越战越勇，斧势一招猛过一招。史进心知不敌，虚晃一刀，拨转马头就往本阵败走。卞祥见状大笑：“什么梁山好汉，不过如此！”正要追赶，

花荣在阵前观战多时，眼见史进与卞祥大战败走，心中暗道：“这卞祥果然名不虚传，端的是一员虎将！”他本可暗放冷箭，取卞祥性命易如反掌，但转念一想：“大丈夫光明磊落，岂可行此暗算之事？”遂将弓箭挂回马鞍，挺起长枪，催动战马冲入阵中。“卞将军好武艺！花荣前来领教！”卞祥正追杀史进，忽见又冲出一员大将，非但不惊，反大喜过望：“来得好！今日正要会会梁山好汉！”手中开山大斧舞得更加凌厉，竟是以一敌二，全无惧色。三匹战马走马灯般厮杀，两边将士看得目瞪口呆，鼓噪之声震天动地。斗至五十余合，卞祥不但未见疲态，反而越战越勇。那开山大斧在他手中犹如无物，左劈右砍，竟将二将攻势尽数化解。林冲在阵上观战，见二将久战不下，恐有闪失，当即挺起丈八蛇矛，催动乌骓马冲入战圈：“卞将军，豹子头林冲来也！”卞祥见又添一员虎将，仰天长笑：“哈哈哈！早听闻林教头大名，今日得会梁山三杰，快哉快哉！”竟毫无惧色，大斧舞得密不透风，力敌三将，又斗了十余合，北军阵中副将见主将独战三雄，恐有不测，急令鸣金收兵。卞祥听得金声，大斧横扫，逼退三将，喝道：“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战！”拨马便走。林冲等三人见天色已晚，暮色四合，又见北军阵势严整，恐中埋伏，遂不追赶。三将并辔回营，史进叹道：“这卞祥真乃万人敌也！”花荣亦道：“如此猛将，若能归顺朝廷，必成大器。”当下两军各自退兵十余里安营扎寨。这一战若非鸣金收兵早，胜负如何，犹未可预料。北军营中，众将纷纷前来道贺。卞祥却叹道：“可惜未能尽兴！”遂令加强戒备，以防宋军夜袭。正是英雄惜英雄，好汉敬好汉。

是夜三更时分，卞祥在帐中辗转难眠。忽心生一计，唤来副将傅祥、管琰，低声道：“宋军今日得胜，必不防备。不如趁夜劫营，可建奇功。”二将称善。正欲点兵，忽听帐外风声大作，那南风初时如万马奔腾，继而似山崩地裂，刮得营中旌旗猎猎，吹得各处营帐倾倒。不多时，只见浓云密布，遮天蔽月。夜半时分，忽闻雷声震震，电光闪闪，天上倾盆大雨泼将下来，打得营帐噼啪作响。卞祥出帐观望，只得叹道：“天不助我！”遂令各营严加防守，不得妄动。却说另一边田虎统领大军，已离威胜百余里，天色将晚，传令扎营。范美人坐在田虎膝上，纤手执壶劝酒。忽听帐外风声呼啸，转眼间大雨倾盆，华盖帐顶竟漏下水来。田虎大怒：“快取油布来遮！”却见地下积水成洼，歌姬裙裾尽湿，将士狼狈不堪。各营柴薪尽湿，难以举火，角弓弦软，箭翎脱落。三军将士只得挤在漏帐中避雨，战马拴在泥泞里，兵械堆在积水旁。一连五日，大雨如注，昼夜不息。那雨势将田虎十万大军，困在原地，寸步难行。田虎每日只在帐中饮酒作乐，闷闷不乐。李天锡进言：“大王不如暂回威胜，待天晴再战，如此折腾，于军心不利。”田虎怒道：“朕若回师，岂不示弱于宋军？”遂令三军坚守。卞祥营中，更是愁云惨淡，这日与众将议事，望着帐外连绵大雨，叹道：“若在往日，还可请乔道清观天象、问吉凶。如今他却投了宋朝。”言及此处，不禁扼腕。傅祥进言：“不如暂退三十里，择高阜处扎营？”卞祥沉吟良久，道：“不可。我军一退，宋军必趁势追击。”南军营中，林冲等人也在商议。花荣道：“连日大雨，北军必然困顿。不如趁机夜袭？”林冲摇头：“我军同样受困。况且这般泥泞，骑兵难以驰骋。”双方就这样隔水相望，按兵不动。直到第五日黄昏，雨势稍歇。正是：

君王帐里犹歌舞，将士营中受苦辛。

天公降下滂沱雨，两军各自守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