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苏州之战（下）（2/2）
美髯公朱仝正率部冲杀，忽见前方一员大将拦住去路。那人手持一柄开山大斧，正是飞熊大将徐方，徐方高声喝道：“来将通名！”朱仝捋须答道：“梁山泊美髯公朱仝是也！”徐方大怒：“无名小卒，也敢猖狂！”抡起大斧当头劈下。朱仝不慌不忙，举刀相迎。二人刀来斧往，战了二十余合，不分高下。正斗间，小李广花荣拍马赶到，见朱仝久战不下，便从走兽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搭上宝雕弓，觑得真切，一箭射去。那箭如流星赶月，正中徐方右肩。徐方吃痛，手中大斧险些脱手。朱仝见状，大喝一声，纵身下马，将徐方拖下鞍鞯，生擒活捉。那边九纹龙史进正遇着飞山大将甄诚。甄诚使一对铁锏，舞得虎虎生风，史进挺三尖两刃刀迎战，二人刀锏相交，火星四溅。斗到六十余合，史进卖个破绽，甄诚一锏打来，史进侧身避过，反手一刀背拍在甄诚背上，将其打落马下，喝令军士绑了。再看病尉迟孙立，正撞见飞虎大将张威。张威使一对铁锤，孙立挺枪出马，二将枪锤并举，战了六七十合，不分胜负。孙立暗忖：“这厮力大，不可力敌。”便佯装不支，拨马便走。张威大笑：“哪里走！”催马紧追。孙立听得马蹄声近，突然回身一枪标去。张威急闪身夺过飞枪，却不防孙立早已抽出腰间钢鞭，照头便打，张威措手不及，被一鞭打得脑浆迸裂，倒栽下马。
话说混江龙李俊在城中厮杀一阵，忽然想到：“这苏州城四面环水，必有贼将欲从水路逃遁。”当即带领童威、童猛并数十水军，急急赶回水门处。果不其然，远远望见飞水大将昌盛独自划着一叶小舟，正欲逃窜。李俊冷笑一声，喝道：“贼将休走！”随即指挥十余只快船四面围上。昌盛见势不妙，弃了船只，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李俊令众军士：“放箭！”霎时间箭如雨下，那昌盛水性极佳，竟潜至李俊船底躲避。李俊见状，取过一杆丈二长枪，对水手道：“稳住船身！”自己立于船头，将长枪往水中连连刺去。但见枪尖过处，水花翻涌，刺到第七枪时，忽见一股血水冒出，那昌盛已毙命水中。再说飞天大将邬福与飞豹大将郭世广，各持点钢枪，趁乱杀出城门。二人正暗自庆幸，忽见前面桥头立着一支军马，当先一个披发道人，正是混世魔王樊瑞。樊瑞见二将到来，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宝剑望空一指。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邬福、郭世广眼前一片模糊，不辨敌我。邬福误将郭世广当作追兵，挺枪便刺，郭世广也把邬福认作敌军，举枪相迎。二将在桥上自相残杀，不多时都倒在血泊之中，毙命于饮马桥下。李俊与樊瑞各自收兵，来见宋江复命。宋江闻报大喜：“二位贤弟立此大功，当记上等！”
宋江率领众将进入苏州城，径直到方貌王府坐定。他先传下三道军令：第一道令诸将分头搜捕残余南军；第二道严令不得伤害无辜百姓；第三道速速扑灭城中各处火势。又命裴宣撰写安民告示，在四门张贴，晓谕军民各安生业。次日天明，宋江在王府大堂设宴，召集众将论功行赏。宋江亲自斟酒相敬：“贤弟诛杀贼首，当记头功！”武松抱拳还礼：“全仗哥哥运筹帷幄。”接着朱仝押着徐方、史进押着甄诚上堂复命。李俊禀报刺死昌盛之事，樊瑞详述邬福、郭世广自相残杀经过，孙立将张威首级献上，花荣也将箭伤徐方之功具报，宋江一一记功，命裴宣登记在册。众将清点战果时，发现独缺了飞龙大将刘赟。原来这刘赟武艺高强，带着百余残兵，趁乱杀出重围，逃入深山老林。吴用建议派兵追剿，宋江摆手道：“穷寇莫追，且由他去。”后来这刘赟果然落草为寇，再无人知其下落。宋江又命人清点府库，将金银财帛分作三份：一份赏赐众将；一份犒劳三军；一份赈济城中贫民。众百姓见宋军秋毫无犯，都焚香叩谢。
次日清晨，宋江升帐议事，命小校将方貌首级并生擒的徐方、甄诚二将，用囚车装了，解往常州张招讨军前发落。张招讨接到囚犯，即与刘都督商议，刘光世道：“此等贼寇，罪不容诛，该凌迟处死！”张招讨颔首道：“正该明正典刑。”当即下令将徐方、甄诚押赴市曹，凌迟后斩首。又将方貌首级装入木匣，派快马解送京师报捷。张招讨亲笔写下文书，申奏朝廷，建议留刘光世镇守苏州，令宋江继续率军进剿残余贼寇。不久，就有探马飞报宋江：“刘都督、耿参谋已到城下，即将入城接防。”只见刘光世金盔金甲，骑着高头大马，在耿参谋陪同下缓缓入城。宋江上前施礼：“恭迎都督镇守苏州。”刘光世还礼：“宋先锋立此大功，朝廷必有重赏。”众人将刘光世迎入王府安顿，刘光世在正厅升座，对众将道：“诸位血战破城，功不可没。本督已奏明圣上，不日定有封赏。”众将齐声称谢。宋江回州衙坐定，唤过戴宗吩咐道：“贤弟可速派人打探沿海水军消息，看各处战事如何。”戴宗领命，立即使神行法派出十余探马。不过半日功夫，探马陆续回报：“禀宋先锋，沿海各县听得苏州城破，贼众闻风丧胆，各自逃散。如今海隅僻县，俱已平定。”宋江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天助我也！”随即命裴宣修书，将捷报飞传中军张招讨处。中军调派的统制官员陆续到任，这个往太仓，那个去嘉定，各自分头赴任。又过两日，水军头领尽数返回苏州。阮小二禀道：“小弟奉命攻打常熟，刚到城下，守军听闻苏州已破，当即开城请降。”阮小五、阮小七也道：“我二人协助招抚，现已安置妥当。”正说话间，张横、张顺兄弟也来复命。张横道：“昆山守将闻风而逃，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张顺补充道：“小弟已留兵镇守，特来复命。”宋江见诸事顺利，心中甚喜。
忽见费保、倪云、高青、狄成四人联袂而来，四人抱拳行礼，费保开口道：“宋先锋容禀。今苏州已定，俺们四个山野村夫，不惯官场约束，特来辞行，欲回榆柳庄过活。”宋江闻言，急忙离座，执住费保之手道：“四位好汉立此大功，正当随军报效朝廷，岂可轻言离去？不如留在军中，同享富贵。”费保摇头道：“多谢宋先锋美意，只是俺们闲散惯了，受不得朝廷规矩。”宋江再三挽留，见四人去意已决，只得叹息道：“既如此，不敢强留。”随即命人取来金银缎匹，亲自赏赐四人。又对李俊道：“贤弟可代我送四位好汉回庄，聊表心意。”李俊领命，与童威、童猛陪同费保等人离城。七人并马而行，行至榆柳庄，费保早命庄客备下酒席，庄前老柳树下，摆开八仙桌，端上太湖鲜鱼、庄里自酿的好酒。费保举杯道：“李俊哥哥，多谢相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李俊饮尽杯中酒，答道：“他日若得闲暇，定来庄上叨扰。”
酒过三巡，费保忽然放下酒碗，对李俊正色道：“李俊哥哥，小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俊连忙放下筷子：“贤弟但说无妨，你我兄弟何必见外？”费保长叹一声：“小弟虽是个粗人，这些年在水上讨生活，倒也看透了些事理。哥哥可曾想过，这世间万事万物，有盛必有衰，有起必有落？”李俊闻言一怔：“贤弟此话怎讲？”费保道：“哥哥在梁山泊建功立业已有数载，自征讨大辽以来，平定田虎，剿灭王庆，如今又征讨方腊，可谓百战百胜。但小弟冷眼旁观，却见哥哥们锐气渐消，恐怕天数将尽啊。”童威插话道：“费保哥哥此言差矣，我军气势正盛，何来衰败之说？”费保摇头道：“童威兄弟有所不知。小弟斗胆问一句，为何我等不愿为官？只因看得明白，待天下太平之日，朝中那些奸佞小人必定容不得功臣。自古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此言可谓至理。”李俊若有所思：“贤弟此言，令愚兄茅塞顿开。”
费保趁热打铁道：“如今我们七人既已结为兄弟，小弟斗胆劝哥哥趁早寻个退路。不如积攒些钱财，打造一艘坚固大船，招募几个可靠水手，去那海外寻个清净岛屿安身立命，岂不快活？”倪云接口道：“正是！我等在江南多年，熟知水路。此去从大江口入海，往南沿海航行，抵达琼崖，往西去有暹罗国，往南去有占城，都是好去处。”高青也道：“那些地方物产丰饶，民风淳朴，最是适合安居。”李俊听罢，突然离席跪地，抱拳道：“贤弟们金玉良言，令愚兄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方腊未平，宋公明哥哥待我恩重如山，此时离去实在有负义气。”费保连忙扶起李俊：“哥哥快快请起！”李俊道：“若众位贤弟不弃，待剿灭方腊之后，我必带着童威、童猛两个兄弟前来相投。今日在此立誓，若违此约，天诛地灭！”费保道：“哥哥如此重义，小弟岂敢相负？我等这就去准备船只，在榆柳庄专候哥哥大驾。”李俊这才起身，拔出腰间佩刀：“既如此，我等七人歃血为盟！”说罢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将鲜血滴入酒坛，费保等人也纷纷割掌盟誓。七人将血酒分饮，对月盟誓，约定来日再会。当夜，众人畅饮至三更。次日清晨，李俊带着童威、童猛告辞，回到军中，将费保四人不愿为官之事禀告宋江，隐去他七个私自约定之事。宋江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随即传令三军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