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陵川之战（1/2）

且说宋江与卢俊义拜辞了宿太尉、赵安抚，点起三军人马，整顿枪刀旗帜，浩浩荡荡往河北进发，征讨田虎反贼。因这行军粮草，皆由北京大名府供给，大军便先至北京城下安营。早有探马报入城中，梁中书闻得消息，即唤周瑾至堂前吩咐道：“今有宋公明、卢俊义奉旨征讨田虎，途经本府。虽往日有些过节，然今日皆为朝廷出力，不可怠慢。你可速去迎接，就说本官设宴相待。”周瑾领命，披挂整齐，点起数十精骑，出城相迎。行不数里，见到梁山军马。周瑾催马上前，高声叫道：“前面可是卢员外兵马？小将周瑾奉梁中书钧旨，特来迎接！”卢俊义在马上听得呼唤，定睛看时，认得是周瑾，便勒住马缰，拱手道：“原来是周将军！久违了。”周瑾滚鞍下马，叉手施礼道：“卢员外别来无恙。梁中书闻得员外与宋先锋奉旨讨贼，特命小将前来相迎。中书大人已在府中备下酒宴，欲与二位及众位好汉把盏言欢，共商大计。”卢俊义闻言，回首对宋江道：“兄长，梁中书遣周将军来迎，意欲设宴相待。”宋江亦下马向前，周瑾慌忙再拜。宋江扶起道：“周将军不必多礼。既是中书大人美意，我等自当从命。”当下周瑾引路，宋江、卢俊义并吴用、公孙胜等头领，各带亲随十余人入城。其余军马，自在城外扎营。梁中书早已备下丰盛酒宴，亲自出迎，与宋江、卢俊义把盏言欢。

周瑾在梁中书府上陪宴，忽想起师父索超尚在城外营中，便寻个由头告退，出了城门，径往军营寻访。行至营前，正遇索超在帐外操练士卒。周瑾远远便唤道：“师父！”索超听得呼唤，回首见是周瑾，不由笑道：“贤徒，怎有空来见为师？”周瑾上前施礼道：“师父容禀，徒儿特来拜见师父。想那杨制使也在军中，不如同去拜会，共叙旧情如何？”索超闻言大喜：“正合我意！”当即卸了铠甲，换了常服，与周瑾同往杨志营帐。二人行至帐前，恰逢杨志在灯下擦拭宝刀，见索超、周瑾联袂而来，杨志忙起身相迎：“二位兄弟今日怎得闲暇来此？快请入内！”三人入帐坐定，杨志亲自烫酒，酒过三巡，周瑾忽长叹一声：“想起当年在大名府校场比武，小弟年轻气盛，却技艺不精，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乖露丑，实在有辱师父威名。”索超闻言大笑，道：“贤徒何出此言！比武较技，胜负本是常事。你看为师当年与关胜将军比试，不也败下阵来？如今不也同为一殿之臣？”杨志亦举杯道：“周瑾兄弟说哪里话。倒是洒家当初初到大名府，一心要争功，对兄弟多有得罪之处。”说着以袖拭杯，郑重道：“今日借此一杯水酒，权当赔罪。”周瑾慌忙起身：“哥哥折煞小弟了！”三人相视大笑，一饮而尽。此时月色渐明，透过帐幔洒落席间。杨志望着杯中明月，忽感慨道：“当年我等各为其主，如今却同朝为将。可见人生际遇，实在难料。”索超接口道：“正是。此番征讨田虎，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待得胜还朝，再与二位把酒言欢！”三人谈笑风生，不觉已是三更时分。杨志起身掀帐，但见星河满天，不由叹道：“今日一聚，实属难得。只是军务在身，不敢久留二位。”索超道：“杨制使说得是。待来日凯旋，再谋一醉！”周瑾亦起身作别。

且说梁中书在府中安排筵席，早有下人将正厅洒扫得一尘不染，又铺设锦绣桌围，摆下金杯玉盏。厨下烹龙炮凤，备办山珍海味。梁中书亲自检视，见诸事齐备，方回后堂更衣。少顷，门吏来报：“宋先锋等已到府门。”梁中书忙整冠束带，见宋江等人拾级而上，满脸堆笑道：“宋先锋、卢员外、吴学究，列位英雄远来辛苦，快请上座！”卢俊义闻言，连忙侧身拱手：“大人说哪里话。小可虽蒙圣恩授职，终究是大名府治下之民，安敢僭越？还请大人正坐，容我等侍立左右。”梁中书心中暗忖：“这厮倒还知些礼数。”面上却佯作不悦：“卢员外此言差矣！今诸位奉旨讨贼，乃朝廷钦差。下官不过一介地方官，岂敢托大？”转头对宋江道：“宋先锋最是明理，快请上座。”宋江会意，笑道：“卢员外休要推辞。中书大人一片至诚，若再谦让，反显得生分了。”说罢携卢俊义之手，径往首席而去。吴用等人依次落座，却见席间杯盘皆是官窑细瓷，箸匙尽是金银打造，端的富贵非常。梁中书举杯道：“列位英雄今日光临寒舍，实令蓬荜生辉。这一杯水酒，权当接风洗尘。”说罢仰颈而尽，却暗觑众人神色，只见宋江谈笑自若，卢俊义举止有度，吴用虽少言语，却时时以目示意，竟无半分草莽之气。酒过三巡，梁中书击掌唤来歌姬，但见十二名女子鱼贯而入，轻舒广袖，慢启朱唇，唱的是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李成、闻达二都监此时亦来陪席，与众人把盏叙话。不久，宋江起身拱手道：“蒙大人厚赐，实不敢当。只是军务在身，明日便要启程，就此告辞。”梁中书假意挽留：“天色已晚，何不在府中安歇？”卢俊义笑道：“三军俱在城外，主帅岂可独享安乐？”梁中书见二人如此说，也不便再留，看着宋江等人远去，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道：“终于送走了这群贼寇，也免得再来我大名府滋扰生事。”

次日天明，宋江辞别了梁中书，大军行至原武县，令李俊等分为两哨，将船只整顿停当，又聚集些当地船只，装载马匹车仗，准备渡河。宋江等大兵次第来到渡口，不一时，大军皆已渡过黄河，来到北岸。宋江叫李俊等统领战船至卫河上巡哨，以防敌寇，自己则率领大军前往卫州。卫州太守柯守愚，闻宋江大军已至，便离城三十里远迎，将宋江等一行人接入城中。太守设宴于府衙，款待宋江众将，酒过三巡，宋江问道：“太守大人，卫州近日声息如何，田虎贼兵可有动静？”柯太守诉说道：“宋先锋，那田虎贼兵势大，不可轻敌。临近的泽州，有田虎手下伪枢密钮文忠镇守，此人狡猾多谋，甚是难缠。近日，他差部下张翔、王吉，领兵一万，来攻本州所属辉县；又差部下沈安、秦升，领兵一万，去攻怀州属县武涉。下官日夕准备守城，心忧如焚，生怕贼兵破城而入，祸害百姓。”说到此处，柯太守起身离座，向宋江深深一揖，道：“今幸得将军到此，实乃天子之福，将军之威，亦是下官之幸也。望先锋速行解救辉县、武涉之危，则下官感激不尽！”

宋江遂起身回营，与吴用商议对策。宋江道：“田虎贼兵势大，不可小觑，辉县、武涉乃卫州之屏障，若失此二地，则贼兵长驱直入，我等当速派兵马前往救援，以安民心，挫贼锐气。”吴用道：“哥哥，吾有一计。那陵川乃是盖州之要地，田虎贼兵必重兵把守。吾等不若来个围魏救赵，领大军直取陵川。贼兵闻讯，必分兵往救，如此，则辉县、武涉两县之围自解矣。”宋江心中豁然开朗，连声称妙，道：“军师之计，正合吾意，吾等即刻整军，明日便发兵陵川。”当下卢俊义挺身而出，拱手道：“小弟不才，愿领兵前往陵川，取此要地，以解辉县、武涉之围。”宋江大喜，连忙说道：“卢员外英勇无双，此去定能马到成功。吾拨与你马军步一万。”宋江便点起将来，马军头领乃是秦明、董平、花荣、杨志、索超、史进、朱仝、穆弘、黄信、孙立。步军头领乃是鲁智深、武松、刘唐、杨雄、石秀、李逵、鲍旭、项充、李衮。次日天明，卢俊义自领兵马，往陵川去了。宋江则率大军驻守卫州，以待佳音。

宋江留在帐中，与吴用再议进兵之策。吴用捻须道：“贼兵久骄，卢先锋此去陵川，以他之英勇，必然成功。只是有一件事，那三晋之地，山川险峻，非比寻常。须得派两个头领，先做细作，前去打探那山川形势，方可稳妥进兵。”话犹未了，只见帐前闪过一人，乃是浪子燕青，禀道：“军师不消费心，那山川形势，小乙已有在此。”说罢，燕青从怀中取出一轴手卷，轻轻展放在桌上。宋江与吴用闻言，皆感诧异，连忙从头仔细观看那手卷。只见上面绘的是三晋山川城池关隘之图，详尽无比。凡何处可以屯扎兵马，何处可以设伏，何处可以厮杀，都细细地标注在上面，一目了然。吴用看罢，惊问道：“此图如此详尽，却是从何处得来？”燕青道：“前日破辽班师，回至双林镇时，偶遇那许贯忠老友。他邀小弟至家中，把酒言欢。临别之际，他将此图相赠，说此乃几笔丑画，贤弟且收下做个纪念。小弟当时也未多想，便收下了。回到营中闲坐时，偶取此图展看，方才知晓竟是三晋之图，实乃意外之喜。”吴用感慨道：“古有张松献图助刘备取益州，今有许贯忠献图助我等平田虎。此等义举，实乃难能可贵。”宋江又问道：“我看此人，也是个好汉模样，你平日也常对我说他的诸多好处。他如今何在？作何营生？”燕青道：“许贯忠博学多才，武艺亦精，且颇有肝胆。其余琴棋书画，件件皆通。只是他性情淡泊，不愿出仕为官，山居幽僻之处，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那日相叙，他还与我谈起鸟尽弓藏的道理，说与其在官场中勾心斗角，不如在山林间自在逍遥。”吴用点头道：“此人诚为天下有心人也。”宋江、吴用二人嗟叹不已，对许贯忠称赞有加。

卢俊义领了兵马，一路向陵川进发。行至高地，举目望去，城楼已隐隐在望。卢俊义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之策，朱武道：“哥哥，小弟有一计。可令黄信、孙立领三千兵，去陵川城东五里外埋伏。再令杨志、史进领三千军，去陵川城西五里外埋伏。如此便有三路兵马，可相互策应。”卢俊义赞道：“朱武兄弟之计甚妙。就于今夜五鼓之时，各军衔枚摘铃，悄悄前去埋伏。明日我等先进兵，敌人若无准备，我兵已得城池，只看南门旗号，你两路领了军马，徐徐进城。倘敌人有准备，我便放炮为号，你两路一齐杀出接应，前后夹击。”黄信、孙立、杨志、史进四将皆领计去了。次日五更时分，卢俊义便命军中造饭。平明时分，军马已饱餐一顿，直逼陵川城下。卢俊义将兵分为三队，一字排开，摇旗擂鼓，向城中搦战。守城兵飞也似地跑去报知守将董澄及偏将沈骥、耿恭。那董澄乃是钮文忠部下先锋，身长九尺，膀大腰圆，膂力过人，使一口三十斤重的泼风刀，端的是勇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