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幻魔君乔道清（下）（1/2）

话说宋阵里破乔道清妖术的那位先生，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前日接到军报，便星夜兼程赶到宋江军前，恰好撞见乔道清施展妖法，战败樊瑞，追杀宋江。当日干支正值戊午，公孙胜暗忖：“戊属土，正可克制这妖道的壬癸水法。”当下掐诀念咒，请动天干神将，但见他松纹古定剑往空中一划，顿时黄光暴涨，那漫天妖氛如滚汤泼雪般消散，重见青天白日。乔道清在阵前见到法术被破，羞得面皮紫涨，慌忙拨转马头，对着残兵败将喝道：“速退！”领着人马往南狂奔。公孙胜在马上对宋江拱手道：“兄长明鉴，乔道清此番败走，若容他逃回城中，必如枯木逢春，再生枝节。当速遣呼延灼、索超二位将军领五千精兵抄东路直取南门，断其归路；再令花荣、孙立率五千人马驰往西门拦截。切记只需阻其入城，不必与之缠斗。”宋江听罢连连点头，急传将令，众将齐声应诺，各自点兵而去。

此时日头刚过巳时，宋江与公孙胜率领林冲、花荣等众将及两万大军追杀而来。乔道清刚退至五龙山寨前，便听得身后宋军锣鼓震天。孙琪急忙劝道：“国师且先入寨歇息，待末将等与宋贼决一死战！”乔道清想起方才在众将面前夸下海口，又自恃法术从未遇过敌手，如今被宋军追得如此狼狈，不由得恼羞成怒，铁青着脸对孙琪喝道：“尔等退后！看贫道亲自会会这些草寇！”说罢整了整歪斜的道冠，提剑跃马而出，雷震、倪麟等将急忙持兵护卫左右。只见乔道清催马上前，剑指宋军厉声喝道：“水洼草寇，安敢如此欺人！今日定要与你们见个真章！”宋军阵中令旗忽左忽右，如波浪般起伏，转眼间变作六花大阵。两军对峙之际，画角呜咽，战鼓雷鸣。南阵门旗开处，两骑并辔而出：当先一匹照夜玉狮子上，端坐着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左边雪白龙驹上，正是入云龙公孙胜，手中松纹古定剑。公孙胜剑尖遥指乔道清，道：“尔所学尽是旁门左道，未闻玄门正法，此时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乔道清闻言暴怒，额角青筋暴起，咬碎钢牙喝道：“公孙胜！你不过仗着罗真人几分皮毛，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话音未落，已暗中掐起法诀，袖中黑气隐现。宋江见状急令三军戒备。

乔道清强撑颜面，喝道：“今日不过偶尔失手，岂能就此降服？”公孙胜冷笑应道：“你这妖道，还敢卖弄那点微末伎俩？”乔道清闻言，怒发冲冠，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双手急速掐诀，突然朝旁边费珍厉喝一声：“疾！”只见费珍手中那条点钢枪竟似被无形之手攫取，倏地脱手飞出，枪身泛起幽幽青光，直取公孙胜咽喉。公孙胜不慌不忙，松纹古剑朝林冲轻轻一点，林冲顿觉手中丈八蛇矛突突跳动，忽地脱手飞出，矛尖迸出三尺寒芒，在半空中与那钢枪斗在一处。但见两般兵器在空中翻飞缠斗，激起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火星四溅如雨。两军将士看得目瞪口呆，喝彩声震天动地。正斗到酣处，忽听“铿”的一声巨响，蛇矛一个神龙摆尾，将钢枪狠狠击落，那枪如流星坠地，扎在北军战鼓之上，竟将鼓面捅了个对穿。执鼓军士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再看那蛇矛，早化作一道青光飞回林冲手中，矛身犹自嗡鸣震颤。宋军见状哄然大笑，林冲嚷道：“这妖道连自家兵器都管不住！”乔道清羞愤欲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雷震等将慌忙上前护卫。公孙胜剑指乔道清喝道：“还有何术，尽管使来！”北军阵脚已乱，士卒们窃窃私语，已有溃散之势。

乔道清见兵器相斗落败，犹自嘴硬道：“贫道还有压箱底的本事，且教你开开眼界！”公孙胜闻言嗤笑：“鲁班门前弄大斧，徒惹人笑！”乔道清恼羞成怒，猛地咬破中指在剑锋上一抹，那锟铻铁剑登时泛起妖异血光。只见他脚踏天罡步，剑指北方厉喝：“黑龙现世！”霎时间五龙山坳里黑云翻涌，一条十丈黑龙破云而出，鳞甲森然，张牙舞爪扑来。公孙胜不慌不忙，松纹古剑往山坳一点：“黄龙何在？”但见一道金光如闪电般掠出，化作鳞甲灿然的黄龙迎战。两条神龙在半空撕咬缠斗，爪击尾扫间雷声隆隆。乔道清见状急掐剑诀：“青龙助阵！”山顶立时飞出一条青龙，公孙胜剑锋轻转：“白龙迎敌！”又一条白龙腾空而起。四条龙搅得天地变色，狂风骤起，吹得军旗猎猎作响，数十名旗手竟被掀翻在地。乔道清额头青筋暴起，嘶声吼道：“赤龙速来！”山坳里顿时火光冲天，一条赤龙携烈焰加入战团。五条巨龙分按五行，在空中翻腾厮杀：黑龙喷出玄冥真水，黄龙卷起戊己尘土，青龙唤来乙木精气，白龙激起庚金锐气，赤龙吞吐丙火烈焰。五行之气相生相克，直搅得日月无光。公孙胜忽然将麈尾望空一抛，那拂尘在空中打个旋儿，化作一只鸿雁振翅高飞，转眼间身形暴涨，竟化成遮天蔽日的大鹏金翅鸟。但见这神鸟，翼若垂天之云，目如闪电，利爪似钩，一声长啸震彻九霄。那大鹏双翅一振，狂风骤起，五条巨龙顿时鳞甲纷飞。又是一记霹雳般的扑击，五龙哀鸣着化作青烟消散。乔道清面如死灰，手中铁剑当啷落地，踉跄后退三步，被雷震慌忙扶住。宋军阵中爆发出震天喝彩，宋江道：“看这妖道还有何话说！”

原来这五龙山颇有来历，山中常年有五色祥云缭绕，曾有龙神托梦于当地百姓，众人便在山上建了座龙王庙，正殿中央供奉着龙王神位，又按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用黄泥塑成青、黄、赤、黑、白五条蟠龙，盘绕在殿中五根朱漆大柱之上，龙身皆用金粉彩绘，栩栩如生。此刻乔道清与公孙胜斗法，竟将这五条泥龙活化活现，腾空相斗。公孙胜见五龙来势汹汹，不慌不忙将手中麈尾望空一抛，化作一只金翅大鹏鸟，那大鹏展开垂天之翼，钢爪如钩，照着五条泥龙就是一顿扑击撕扯，龙鳞、龙爪、龙角化作无数干硬的泥块，如冰雹般砸向北军阵中。那些泥块经年累月早已干透，棱角锋利，北军士卒躲闪不及，有的被砸得头破血流，有的面门中招鼻梁断裂，登时惨叫连连。不过片刻功夫，已有二百余人受伤，阵中乱作一团，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乔道清见法术被破，急得满头大汗，正待再施手段，忽见半空中一段黄泥龙尾当头砸下，“砰”的一声正中他头顶，将那顶紫金道冠砸得凹陷下去，震得他眼冒金星。公孙胜在对面阵中把手一招，那大鹏鸟长鸣一声，化作一道金光飞回，仍变作麈尾落在他掌中。宋军将士见状，无不拍手称快，欢声雷动。

乔道清见泥龙被破，急欲再施妖术挽回颓势，却见公孙胜早已运起五雷正法，只见他左手掐天罡诀，右手松纹古剑直指苍穹，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头顶现出一尊三丈高的金甲神人，浑身电光缭绕，声如雷霆般喝道：“乔冽逆贼，还不速速下马受缚！”乔道清慌忙掐诀念咒，谁知往日灵验的法诀此刻竟毫无反应，连念数遍仍不见半点动静，急得他满头大汗，双手颤抖，那柄铁剑也失了灵光，变得与凡铁无异。此时林冲早已挺起丈八蛇矛，胯下白马四蹄生风，如飞箭般冲杀过来，口中厉喝：“那该死妖道，纳命来！”乔道清此刻法术尽失，与寻常武夫无异，吓得魂飞魄散，哪敢接战，慌忙调转马头，往本阵逃窜。北军阵中倪麟见乔道清危急，急忙催动胯下黄骠马，挥舞大砍刀，直取林冲。雷震见倪麟独战林冲，恐有不敌，挺着长枪前来助阵，却被金钱豹子汤隆截住。乔道清趁这空当狼狈逃回本阵。倪麟与林冲斗到二十余合，刀法渐渐散乱，林冲眼中精光一闪，矛尖刺入倪麟坐骑前腿，将倪麟掀下马来，还未及爬起，林冲的蛇矛已然刺入心窝，登时了账。雷震见倪麟毙命，心中大骇，拨马欲走，却被汤隆赶上，铁瓜锤砸下，连人带盔，砸得脑浆迸裂。

孙琪、聂新、费珍、薛灿四员北将，拼死护着乔道清，弃了五龙山寨，往昭德方向败退。离城六七里，只见山道间杀出一彪人马，正是双鞭呼延灼与急先锋索超。昭德城内守将戴美、翁奎闻讯，急领五千兵马开南门出城接应，索超拍马直取北面来敌，戴美挺枪跃马来战，二人斗了十余回合，索超突然暴喝一声，金蘸斧劈下，将戴美连人带枪砍作两段。翁奎见势不妙，慌忙收兵回城，城头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索超只得退兵。那边孙琪、聂新双战呼延灼，与呼延灼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正厮杀间，宋江亲率大军与索超两路杀到，聂新一个疏神，被呼延灼右手钢鞭击中左臂，登时臂骨碎裂，坠下马来，被乱军践踏成泥。孙琪见势不妙，拨马便逃，呼延灼催动踢雪乌骓，左手钢鞭砸中其后心，孙琪口吐鲜血栽落马下，又被补上一鞭，结果了性命。费珍、薛灿见大势已去，护着乔道清往西逃去。

这边宋江与呼延灼合兵一处，共计二万五千兵马，日已西沉，将士们鏖战整日，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吴用派樊瑞率领五千生力军，高举火炬前来接应。宋江大喜过望，公孙胜当即进言道：“既有这支生力军，请兄长与众头领先回营用饭歇息，小弟愿同樊瑞、单廷珪、魏定国三位头领继续追击，定要擒获那乔道清。”宋江道：“全赖贤弟施展神通，方才化解今日之危。贤弟远道而来，车马劳顿，不若一同回营休息，明日再作计较。那乔道清连番斗法失利，已是黔驴技穷，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正说话间，樊瑞突然排众而出，重重叩首道：“小弟罪该万死！先前在壶关夸下海口，说要降服乔道清，却不料学艺不精，反被那厮妖法所败，损兵折将，实在无颜面对兄长！”说着竟自抽了两个响亮的耳光，樊瑞道：“当初芒砀山之后，恩师所赐道法秘籍，只怪小弟资质愚钝，多年来始终未能参透玄机。今日见公孙师父神通广大，更觉惭愧无地。”宋江连忙下马搀扶，公孙胜也上前扶起樊瑞，温言道：“何必如此？那乔道清修炼多年，确实有些门道。待此番事了，我定将师门秘法倾囊相授。”宋江见众将士确实疲惫，便传令道：“全军回营休整，饱餐战饭，养精蓄锐。待明日拂晓，再与那乔道清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