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元夜闹东京（2/2）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宋江完成词作，递予李师师。李师师览之，面露疑惑，不解其意。宋江正欲解说，忽闻李妈妈匆匆入内，急切言道：“官家已从密道而来，已至后门，二位官人速速离去，娘子快去迎驾。”李师师连忙道：“无法远送，诸位见谅。”言罢，急忙赶往后门迎驾，李妈妈与丫鬟则迅速收拾起杯盘桌椅。宋江等人隐匿暗处，未敢现身。柴进戏谑道：“这皇上倒是勤勉，昨日方至，今日又来，后宫佳丽三千，竟不及一位花魁娘子。诚如孔夫子所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宋江于暗处窥见李师师恭谨跪拜，迎接圣驾。只见皇帝头戴软纱巾，身着衮龙袍，缓缓言道：“朕今日自上清宫归来，与杨太尉相约来爱卿处，等了许久也未见杨太尉，所以自行前来。爱卿免礼，近前与朕叙话。”宋江低声道：“未曾料想首次面圣，竟是如此情景。此番若失之交臂，再难逢此良机，何不借此机会，求一道招安赦书，岂不美哉！”柴进却道：“此举不妥，万万不可。即便今日应允，日后亦恐反悔。”三人于灯影婆娑中，正商议不决。
却说李逵先前步入屋内，眼见宋江、柴进正与那位美貌妇人把酒言欢，心中顿时郁郁不乐。他误以为二人被妇人美色所惑，自己又遭嘲笑，还被派去看门，一时气得发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恰在此时，杨太尉正巧到来，正撞见李逵。且说这大宋江山，自道君皇帝沉迷于花石纲以来，朝堂之上早已被四条毒蟒牢牢盘踞，这便是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四人。蔡京以太师之位稳坐文官之首，其笔下流淌的竟是民脂民膏，奏章中更是隐藏着无数冤魂的哀鸣。高俅则如同市井泼皮一朝得志，殿帅府演武场上不见刀枪剑戟，唯有蹴鞠风流，林冲便是因此被逼得雪夜上梁山。童贯身为阉人，却手握兵权，出征西夏归来，竟将前线将士血战之功据为己有。而杨戬，则在御前专事挑拨离间，残害忠良。这四大奸臣相互勾结，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蔡京掌控中书省，朱批之下生杀予夺；高俅控制禁军，虎符在手，号令天下；童贯执掌枢密院兵符，可调遣全国兵马；杨戬则掌皇城司密探，监视朝野，无所不知。四人各司其职，将东京城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令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杨太尉原与皇帝相约共赴李师师府邸，却因故迟到。他掀开帘幕，推门而入，恰巧撞见李逵守门。见李逵相貌奇特，眼神不善，杨太尉厉声质问：“你是何人？胆敢在此？”李逵正值气头上，未予理会。杨太尉不幸撞上了这易怒的黑旋风，只见李逵抄起一旁的椅子，猛地朝杨太尉面部砸去。杨太尉猝不及防，举手抵挡，却被打翻在地。李逵继续挥舞椅子，猛力抽打。戴宗急忙上前阻拦，却难以制止。李逵又扯下画布，点燃蜡烛，四处放火，屋内桌椅瞬间化为碎片。宋江等人闻讯赶来，只见李逵半裸上身，一身黑肉显露无遗，正在疯狂行凶。众人急忙上前拉扯，试图将他带出屋外，但李逵仍大骂不止。他力大无穷，挣脱众人束缚，在街上随手抢了一根棒子，不分对象，一路乱打，官兵与百姓均遭殃。看灯的百姓四散奔逃，李逵一路打到御街，又放火把沿街的灯都烧了。宋江等人见李逵失控，劝阻无效，又怕官兵围剿，城门关闭，于是与柴进、戴宗先行出城，留下燕青照看李逵。李师师府邸火势熊熊，徽宗皇帝在楼下闻声惊恐万分，欲躲入床底避难。李师师急忙劝阻，建议他从地道回宫更为安全。徽宗皇帝不敢逗留，立即从后门原路返回，通过地道匆匆逃离。邻居们一边奋力救火，一边将受伤的杨太尉救起。只见杨太尉面部被李逵打得血肉模糊，哀嚎不已。
城中瞬间被喊杀声笼罩，震耳欲聋。高太尉正于北门巡警之时，接到军士急报，火速调集五千兵马，前去追捕。此时，燕青与李逵正在御街上横冲直撞，恰好看见穆弘、史进二人提着棍棒，大呼：“兄弟，我来助你。”原来他二人昨日受了宋江训斥，今日特意提早赶来，就在街上舞枪弄棒，等候时机，正巧见到李逵杀将起来，便急忙来接应，正欲将功补过。四人手持兵器，直逼城门，沿途兵士无力阻挡。守门军士慌忙准备关闭城门，却见门外又有四人更加勇猛，冲杀而来。原来是鲁智深挥舞铁禅杖，武松手持双戒刀，朱仝、刘唐提着朴刀，四个人砍倒守门军士，杀入城内，救出燕青等四人，随后一同冲出城门。恰在此时，高太尉的兵马赶到城外，正在后面追赶。八位头领未见到宋江、柴进、戴宗，正是心中慌乱、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又看见东京城外又有一彪兵马赶来，八人以为是官军夹击，正欲迎战，鲁智深、武松、李逵三人当先，却见为首的正是林冲。原来，吴用在来东京前已与宋江商议，预料到会大闹东京，于是定下计策，在元宵之夜派遣梁山五虎大将率领一千铁甲马军下山接应。此时，他们恰好赶到，救下宋江三人，并让他们骑上空马。随后，八位头领也赶到汇合。众人正准备上马撤离时，发现李逵失踪。此时，高太尉的兵马冲出，与梁山马军相遇。宋江麾下的五虎大将：关胜、林冲、呼延灼、秦明、董平全部赶到城边，立于濠堑之上，大声喝道：“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速速献城投降，可免一死！”林冲更是挺身而出，暴喝一声，吓得朝廷军马不敢上前。他远远望见朝廷军马中的为首之人，似曾相识。林冲拍马上前，仔细打量，发现竟是高太尉，顿时想起自己所受委屈，心中怒火中烧，犹如二郎神劈山救母般愤怒，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只见林冲怒目圆睁，手握丈八蛇矛，直指高俅，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高俅！你这奸贼，欺君罔上，残害忠良！我林冲一生清白，忠于朝廷，却因你这条恶狗陷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仗着权势，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芥，今日我林冲便要替天行道，取你狗命！”林冲越说越怒，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高俅不过是个市井无赖，靠着阿谀奉承爬上高位，却不知廉耻，专行不义！我林冲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竟被你逼得走投无路，落草为寇！今日我在此，誓要与你清算这笔血债！你若还有半分人性，便出来与我决一死战，休要躲在那些狗腿子后面！”林冲仿佛一尊怒目金刚，大骂：“高俅！你这祸国殃民的奸贼，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林冲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天下苍生讨个公道！”高太尉听得林冲姓名，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敢出城来，慌忙叫放下吊桥，众军都上城提防。林冲在城外来回叫骂，高俅由惧生怒，只想今日斩草除根，只管叫众军放箭，想射死林冲。城头上箭雨如蝗，高俅缩在雉堞后，脸上横肉抽搐，嘶声喝令：“放箭！给本官射死这群水洼草寇！”城楼弓弩手齐发，箭矢泼天而下，却见林冲红着眼立在护城河边，兀自嘶吼：“高俅狗贼！”关胜等飞驰而至，拦住林冲：“兄弟，今日若折在此处，反倒遂了他的意！他日有的是机会报仇。”林冲还不愿走，四员虎将硬生生把林冲拽离险地，所幸没有损伤。林冲见不得已，只能和四人一起退走。回营后，林冲说起过去与高俅之冤仇，今日不能报仇，日后恐怕更难，众人唏嘘不已。鲁智深把铁禅杖往地上一杵，拍在案头：“林教头，洒家这禅杖早晚有一日会打碎那高俅老贼的狗头，为你报仇。” 宋江按住林冲颤抖的肩膀，说：“贤弟的血仇，便是梁山的血仇。待秋后马肥粮足，愚兄定要教你亲手把高俅拖出太尉府，手刃此贼。” 宋江安慰完林冲，叫众人一起回山，突然又想起李逵未回，便唤来燕青吩咐道：“你和那黑厮关系最好，你可在此地略等他一等，随后与他一同前来。我和军马众将先回，星夜还寨，恐怕路上别有枝节。”燕青自领命去了，宋江等人领兵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