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升级4级文明的引子（1/2）

堕落星云如同一块被神明遗弃的、浸染着剧毒与瑰丽的宝石。它并非由恒星与行星构成，而是一片横跨数光年的原始能量风暴区，充斥着高强度的宇宙射线、扭曲的重力井和一种名为“泰矿”的珍稀同位素。对于以生物科技立国的清梦帝国而言，这里不是禁区，而是流淌着生命能量的应许之地。

“利维坦‘深渊之喉’号报告，1号母巢本月能量采集量已突破两千万生命单位。矿区稳定性99.8%，工蚁群落活性指数为峰值。”

清冷、平稳的合成女声在利维坦“尘世之梦”号的舰桥内回响。这艘二级利维坦的内部并非冰冷的钢铁与线路，而是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腔室。墙壁是温润的、带着生物纹理的甲壳质，无数幽蓝色的能量脉络如神经网络般在穹顶和地板上缓缓流淌，将整艘战舰连接成一个统一的有机体。舰桥中央，一个由无数触须和光纤维交织而成的“御座”上，清梦帝国的三位女皇之一，尘清的精神体分身，正半闭着眼，沉浸在与整个舰队的幽能链接之中。

她的外形近乎于人类的完美幻想，银白色的长发如同凝固的星瀑，垂至脚踝。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下流动着微光的能量液。她没有穿戴任何衣物，因为对于女皇而言，她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强大的生物计算机和幽能增幅器。此刻，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御座的扶手，那并非无意识的动作，而是在以每秒数万次的速度处理着来自上亿个单位的庞大数据流。

“两千万……”尘清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掠食者的、满足的微笑。“比预期高出12%。梦雪的‘工蚁海’战略，在资源开采上的效率确实惊人。”

她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罗云星域。另一位女皇，梦雪。在平定罗云诸国后，梦雪毫不犹豫地拆除了所有缴获的泰矿驱动战舰，强制推行更为廉价但效率较低的核熔炉动力。这在当时引起了帝国内部一些主战派的不解，但结果却令人震惊——罗云星域的泰矿消耗量断崖式下跌，而梦雪孵化出的数十亿工蚁如同勤劳的蝗虫，将整个星域的泰矿产量硬生生拉高到了每年三亿生命单位的恐怖水准。

梦雪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胜利，让她们获得了一百多亿生命能量的启动资金，但也让她们深刻地认识到，与那种级别的古老文明相比，清梦帝国依旧如同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

“必须更快，必须更强。”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尘清的灵魂深处。

她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宛如蕴含着整个星空的紫色眼眸，深邃而威严。她将意识从数据流中抽离，聚焦于眼前的全息星图。堕落星云的模型在空中缓缓旋转，其中，1号母巢的位置闪烁着绿光，但在其更深处，一片被标记为“无尽深渊”的区域，却是一片代表着未知与危险的深红色。

“‘深渊之喉’，将‘跳虫’集群的战斗损耗报告投射过来。”

精神力构建的数据流飞速闪过。在过去一个月的清剿行动中，为了保障1号母巢的安全，超过三千万只跳虫在与零星堕落罗斯的战斗中化为宇宙尘埃。堕落罗斯，这种被称为“星河兽类”的生物，是堕落星云的原住民，形态如同巨大的、布满无数触须和口器的海星，性情暴躁且极具攻击性。它们以泰矿为食，排泄物则用来构筑巢穴，是帝国开采计划最大的障碍。

“损耗比预期高了15%。”尘清的眉头微蹙，“这些畜生比资料里描述的更难缠。它们的群体意志正在被频繁的骚扰激发出更高的协同性。继续这样零敲碎打，只会无谓地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

她站起身，赤足踩在温润如玉的生物甲壳地板上，舰桥内的能量脉络随着她的意志而明亮了几分。她精神力透过利维坦，外面是堕落星云变幻莫测的瑰丽景象，紫色的气体云与金色的能量丝交织在一起，如同梵高的星空，美丽却致命。

“不能再等了。”她喃喃自语，“想要彻底保障这里的开采安全，就必须拔掉毒牙。它们的巢穴，一定就在无限深渊的最深处。”

她做出了决定。

“接通梦雪女皇的精神力灵魂频道。”

一道柔和的波纹在空气中荡开，几秒钟后，梦雪那带着一丝爽朗笑意的声音在尘清的脑海中响起：“怎么了，尘清？看你这架势，是打算把那片深渊给翻过来吗？”

“知我者，莫若姐姐。”尘清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我准备带队深入无限深渊，彻底清剿堕落罗斯的核心巢穴。1号母巢的产量已经证明，这里的泰矿储量远超预估。如果能拿下巢穴所在的位置，建立2号母巢，堕落星云的年产量有望突破五亿。”

“五亿？”梦雪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随即转为兴奋，“好！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十年内，将泰矿总收入稳定在十亿以上！十年，足够我们孵化出第三支混合舰队，甚至……开始尝试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四级’生物战舰！”

“正是此意。”尘清点头道，“但我现有的舰队，在应对大规模集群战时，火力覆盖和单位协同上还有不足。我需要升级。”

“没问题！”梦雪的回答毫不犹豫，“我刚刚从罗云星域的能量储备中调拨了五千五百万生命能量给你。按照纳尔战区的配置标准，把你的舰队给我升级成最完美的‘混合舰队’配置！另外，我将第二支舰队的指挥权也移交给你，由你统一调度。这次，我要你把那片深渊，变成我们清梦帝国的后花园！”

巨大的能量支持，舰队数量的翻倍，这意味着尘清手中的力量瞬间膨胀了数倍。她能感觉到，那些沉睡在生物船坞中的新单位正在被唤醒，基因序列在能量的浇灌下飞速重组。

“谢谢你，姐姐。”

“我们之间，无需言谢。”梦雪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尘清，记住，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是帝国的利刃，不能轻易折损。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我明白。”

通讯切断。尘清深吸一口气，紫色的眼眸中战意升腾。她转身，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舰桥，却仿佛在对千军万马下令。

“全军听令！‘天启蜂巢’开始满负荷孵化自爆甲壳虫，‘巨鲸战舰’将跳虫与虚空掠夺者的搭载量提升至极限！目标，无限深渊之心！我们要让那些肮脏的畜生，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跳虫海’！”

庞大的混合舰队如同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缓缓调转方向，驶向那片连光都难以逃逸的深红区域。二级利维坦旗舰“尘世之梦”号幽能增幅器全开，无形的波动笼罩着整支舰队，让这些体型庞大的生物战舰在扭曲的空间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机动性。

越往深处，宇宙环境越发恶劣。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布满了微型裂隙，致命的伽马射线暴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战舰的生物护盾。但对于清梦帝国的舰队而言，这里反而如鱼得水。高辐射环境反而加速了舰船体内能量循环的速度，让它们变得更加活跃。

“前方侦测到大规模生物信号！密度……正在急剧上升！”

警报声在舰桥内响起。全息星图上，代表敌意的红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探测屏幕。

“来了。”尘清分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巨鲸，利维坦’群，释放跳虫！命令所有‘邪眼暴君’，锁定敌方高密度区域，定点火力支援！”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头头如同山脉般巨大的巨鲸战舰和一级利维坦张开腹部的巨大裂口，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般的跳虫瞬间喷涌而出，形成了一片遮蔽星光的黑色潮水。这些体型不大、但速度快得惊人的生物，是帝国最廉价、也最无畏的炮灰。

这是一场屠杀，但也是一场消耗战。

堕落罗斯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仿佛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前赴后继地冲向清梦帝国的舰队。它们的触手如同攻城锤，每一次挥舞都能将数十只跳虫抽得骨断筋折。它们的口器能够喷射出高浓度的能量酸液，即使是生物战舰的甲壳护盾，在持续不断的腐蚀下也开始泛起白烟。

尘清的意识与每一只单位相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跳虫被撕裂时的痛苦，能听到虚空掠夺者在维度夹缝中穿梭时发出的低语，也能“品尝”到堕落罗斯死亡时散发的绝望与怨念。

“太多了……它们的数量，几乎是外围的十倍以上。”尘清的内心闪过一丝凝重，“看来，我们离它们的巢穴不远了。”

战斗持续了十几个小时。宇宙空间中已经漂浮了超过六百万具堕落罗斯的残骸，形成了新的“陨石带”。而清梦帝国这边，跳虫的损耗已经接近一亿，尽管有巨鲸和一级利维坦源源不断补充，但依旧有些供不应求。

真正高效的杀手，是那些数量不到十万，却神出鬼没的虚空掠夺者。这种隐形的生物，拥有切换维度的恐怖能力。它们可以在三维空间与高维空间之间进行短暂的跳跃，完美规避堕落罗斯的物理攻击，然后出现在其最脆弱的背部或腹部，用尾部的毒刺注入神经毒素。

堕落罗斯的感应器官虽然灵敏，能够侦测到任何形式的隐身，但对于这种直接改变存在维度的攻击，它们毫无办法。如果不是此地的辐射过于强烈，频繁切换维度会导致虚空掠夺者自身基因崩溃，尘清甚至有信心单凭这支部队就全歼敌军。

“报告女皇！侦测到一个巨大的能量源！就在前方！它……它在脉动！”

全息影像被拉近，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两千公里的庞然大物。它不是行星，也不是恒星，而是一个由无数个蜂巢状结构拼接而成的、丑陋而巨大的生物造物。它的身体上坑坑洼洼，布满了孔洞和通道，甚至有些地方可以直接从一头看到另一头。无数堕落罗斯如同工蜂一样，在它的表面爬行、进进出出。

“这就是它们的巢穴……”尘清的瞳孔微微收缩，“用消化完的矿渣（粪便）来筑巢，真是既高效又恶心的种族。不过，也正因如此，它的位置，必然是这片区域泰矿能量最密集的核心。”

她找到了。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建立2号母巢的完美选址。

“全军突击！目标，敌方巢穴！我要把这里，从它们的家园，变成它们的坟墓！”

随着尘清的命令，整个舰队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那巨大的生物巢穴。巢穴中的堕落罗斯仿佛被捅了马蜂窝，数以千万计的个体倾巢而出，形成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黑色洪流，迎面撞来。

决战，就此展开。

战争的天平在残酷的消耗中缓缓倾斜。

堕落罗斯的数量虽然庞大，但终究是有限的。死一只，就少一只。而清梦帝国的舰队，却是一个移动的、自给自足的战争工厂。利维坦和巨鲸战舰的体内，新的跳虫、新的虚空掠夺者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被孵化、培育、投入战场。

鏖战两天两夜后，尘清的意志已经有些疲惫，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在她精准的指挥下，虚空掠夺者和跳虫海已经将堕落罗斯的主力分割、包围、蚕食。终于，在第三天的黎明时分，那头巨大的巢穴发出了代表恐惧与痛苦的悲鸣。

剩余的、大约三百万只堕落罗斯彻底崩溃了。它们放弃了抵抗，丢下三百多万具同伴的尸体，仓皇逃窜，向着深渊的更深处逃去。

“我们……胜利了。”舰桥内，传来脑虫们压抑不住的喜悦。

“清扫战场，回收生物质。”尘清分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沉稳。将这个巢穴彻底摧毁。我要在这里，种下我们帝国的种子。”

她看着那巨大的、丑陋的巢穴在邪眼暴君的激光复眼连续打击下分崩离析，心中充满了创造与毁灭交织的快感。然而，一丝疑虑却悄然浮上心头。

“堕落罗斯的集体意志极为坚定，如同蚁群，从不逃兵。”她对身边的脑虫，说道，“它们会为了族群战斗到最后一刻。这次的溃败，不合常理。除非……它们的指挥官认为，继续战斗只会导致种族灭绝，所以选择了保存实力。”

“也就是说，它们还会回来？”脑虫问道。

“很有可能，它们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大量的幼崽。”尘清点头，“抓几只堕落罗斯幼崽给研究所切片，其余的，都处理掉。我需要时间来孵化2号母巢，这段时间，越安静越好。”

命令下达，脑虫们开始执行。然而，就在尘清准备松一口气，着手规划新母巢的建设蓝图时，警报再次尖锐地响起。

“警报！侦测到大规模生物信号正在高速接近！数量……超过一百万！方向，正是我们刚刚摧毁的巢穴废墟！”

“什么？！”尘清猛地睁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愕。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而且数量依旧如此庞大？

精神力全息影像上，那百万堕落罗斯的阵型却很奇怪。它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潜伏在陨石背后，准备偷袭，而是光明正大地、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地冲过来。

“这不对劲……”尘清的眉头紧紧锁起，“它们不像是在进攻，倒像是在……逃命？”

“逃命？它们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它们吗？”脑虫疑惑道。

“放大堕落罗斯后方的空间区域，进行能量频谱分析！”

随着尘清的指令，影像被不断拉伸、增强。起初，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但很快，一个微弱的、闪烁着七彩光芒的信号点出现了。

“锁定这个信号源，提高解析度！”

影像再次放大，当那个生物的全貌清晰地呈现在尘清面前时，她那足以冰封星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竟然……真的是虚空浮游？”

那是一个如同神话中生物般的存在。它的主体像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灯笼水母，扁平的身体舒展开来，直径足有六千余米。身体内部，无数彩色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着梦幻而危险的气息。身体下方，是数万条长达数公里的、柔软而致命的触手，如同海藻般在虚空中摇曳。它的动作矫健而优雅，与周围混乱的战场格格不入，仿佛一位正在自家花园中漫步的贵族。

尘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帝国数据库中关于这种生物的记载：

虚空浮游，等级15-19级。独居或小群居星河兽，以低级星河兽为食。喜欢高辐射和宇宙射线环境。不惧高温，但惧怕严寒。技能：空间折跃，强电压。危险程度：四星。

“资料里说，成年个体一般在三千米左右……但这只，明显大了一倍不止。”尘清喃喃自语，心中警铃大作，“而且，这里是堕落罗斯的巢穴，是它们最核心的领地。有群居星河兽的地方，就一定有它的身影……原来如此，怪不得，前任亚神星域的王者，那位被证实为18级强者的‘雷神’，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她瞬间明白了。那百万只堕落罗斯，根本不是回来复仇的。它们是被这只恐怖的掠食者惊扰，从藏身之处被赶出来，慌不择路地逃跑，而自己，正好挡在了它们的逃跑路线上。

“怪不得它们会这样明目张胆地冲过来……它们不是找我决战，而是想从我这里……逃过去……”尘清望着那色彩斑斓的虚空浮游，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堕落罗斯跑得够快，可这只虚空浮游，在吞食了掉队的几只堕落罗斯后，竟然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很显然，吃惯了“粗粮”的它，想换换口味，尝尝清梦帝国这支“满汉全席”了。

“它过来了。”脑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作为女皇的计谋团，它们精神力远超常，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虚空浮游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命令所有跳虫群后撤！不要靠近它！”尘清立刻下令。她很清楚，面对这种拥有大范围伤害技能的生物，用跳虫去围攻，无异于以卵击石。

“巨蜈战舰，‘黑死光线炮’，预热！目标，虚空浮游！给我先试探一下它的反应！”

两艘如同巨型蜈蚣般的巨蜈战舰缓缓从舰队中驶出，它们巨大的口器张开，内部，一个奇点正在迅速形成，周围的光线被扭曲、吞噬，汇聚成一点纯粹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黑暗。

十万公里的距离，对于黑死光线炮而言，不过是转瞬即逝。

虚空浮游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极致的危险。它那优雅的摇曳停滞了一瞬，体内彩色的光芒猛然大盛。

“就是现在！发射！”

两道漆黑如墨的光线脱膛而出，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撕裂空间，射向那巨大的半透明生物。

然而，就在黑死光线即将命中它的前一刻，异变陡生！

虚空浮游的身体，突然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猛地向内一缩，然后……消失了。

“什么？！”尘清的瞳孔骤然收缩。

“空间折跃！是真正的空间折跃！”脑虫们惊呼，“它没有打开虫洞！它是直接将自身提速，突破了空间维度的限制，瞬间完成了空间转移！”

清梦帝国的资料中只提到了“空间折跃”这个词，但从未描述过其具体形式。在宇宙联盟的通用定义中，“空间跳跃”和“空间折跃”基本是同义词，都指通过虫洞进行的空间旅行。清梦帝国最顶尖的单位“吞噬者”也能进行短距离的空间折跃，但距离不超过五万公里，且能量消耗巨大。

但眼前这只虚空浮游，它所展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技术！它省去了打开虫洞的漫长过程，仿佛只是眨了眨眼，就跨越了十万公里的距离！

“这是……质的突破！”尘清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我们能得到这项技术，帝国的空间技术将实现飞跃！我们不再需要固定的星门，我们的舰队将拥有真正的、无延迟的战场机动能力！”

就在尘清为这意外的发现而震撼时，那道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它的出现位置，让所有脑虫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它没有逃跑，也没有远距离攻击。它利用空间折跃，直接出现在了清梦帝国舰队的……正中央！

“不好！开启空间震荡！”

尘清的脑海中，警钟狂鸣。她暗骂一声，帝国资料库中对“折跃”这个词的解释太过泛泛，仅仅将其与“跳跃”混为一谈，这个致命的知识盲区，让她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命令通过精神力灵魂网络，以超越光速的方式传达到舰队中一只领主脑里面。这只活体战舰立刻响应，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体表的能量脉络由幽蓝转为刺目的赤红，如同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它正在疯狂地释放能量，试图搅乱、固化周围的空间结构，形成一个无法进行空间穿梭的“禁锢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空间折跃，远比需要预热虫洞的空间跳跃要快得多。在尘清的指令刚刚下达，那利维坦的能量还未完全铺开的0.5秒之内，虚空浮游那庞大的身躯，在原地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便彻底消失了。

下一瞬，它如同一道鬼魅，突兀地出现在了清梦帝国舰队的正中心——那片由巨蜈战舰、巢虫领主、天启蜂巢和邪眼暴君组成的，最为密集的区域。

“警告！侦测到周围磁性粒子活跃度瞬间上升至百分之十七万（17万％）！阈值突破！侦测到高强度电磁脉冲形成！”

刺耳的警报声与数据流一同涌入尘清的意识，让她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骇然之色。

“这是……强电压！”尘清的眼睛睁得滚圆。她从资料中知晓虚空浮游拥有这项技能，但从未想过，其威力竟是如此恐怖。作为一个稳居15级以上的强大生物，任何一项技能被催发到极致，都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滋滋滋——”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噪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炸响。狂暴的磁性电压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形成了一片无差别的死亡领域。利维坦以及尘清用以操控舰队的降临体分身的感觉器官，在这股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瞬间过载。

天旋地转的错觉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尘清的脑海。她脸色煞白，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知道，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保持精神链接，这股能量将沿着灵魂通道逆流而上，对她在1号母巢体内的本体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

“断开链接！”

她当机立断，强行切断了与降临体分身的连接。意识如潮水般退回，片刻的眩晕后，她回到了1号母巢那温暖而安全的控制核心。但她的心，却比身处冰冷的宇宙空间还要寒冷。

片刻后，当那股灵魂层面的震荡稍稍平息，尘清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调动起刚刚恢复的、庞大的精神力。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强大的战舰作为降临体，而是将意识附着在一只潜伏在舰队边缘的、“暗杀者”的隐形单位上。这只单位此刻，就是她的眼睛，她的分身。

然而，当她通过暗杀者的复眼，开始探查刚才的战场时，她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整个星空，一片死寂。

原本生机勃勃、如同移动森林般的庞大舰队，此刻只剩下孤零零的两百余个光点还在顽强地闪烁着生命气息。那数量庞大到接过亿、足以淹没行星的跳虫海，此刻全部失去了生命反应，它们的尸体在宇宙中漂浮，形成了一片广阔的、令人窒息的“虫骸之海”。

还有不到两万只反应最为迅捷的虚空掠夺者，在强电压爆发的瞬间，凭借本能躲进了异度空间的夹缝中，才侥幸逃过一劫。

也就是说，在刚才那短短的一击之中，这只虚空浮游，轻松地、瞬间地，抹杀了清梦帝国最顶尖的混合舰队中超过90%的“血肉”。

只有那些生命力最为顽强、护盾最为厚重的二级利维坦、巨鲸战舰以及巨蜈战舰还完好无损，而其他所有辅助舰船，在强电压攻击的瞬间，能量护盾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碎，内部的生物结构在狂暴的电流下瞬间碳化，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死尸。

“这……这是19级的虚空浮游吗？怎么会……这么强？”挥手间，陨灭一支足以踏平一个星系的舰队。除了传说中的19级“亚神”级强者，还有什么存在能够做到？尘清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而就在她为这恐怖的实力而震惊时，那只虚空浮游却动了。它迅如闪电地扑到一艘刚刚失去护盾、还未从冲击中完全恢复的巨蜈战舰身上。它扁平而柔软的身体几乎将这艘长达数公里的战舰完全包裹住，如同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蛹。随后，一阵比刚才更加刺眼的电花爆闪，这只生命力以强悍着称的巨蜈战舰，也彻底与尘清失去了联系。

“嘶嘶……”

虚空浮游庞大的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扫视着四周剩下的“猎物”。那传自灵魂深处的、一声声充满嘲讽的嘶吼，仿佛在嘲笑着这些不自量力的生物。

“空间震荡启动！瞄准虚空浮游，全部火力，集中射击！”

尘清没有被这绝望的景象吓倒。尽管它的表现让她震惊到无以复加，但她没有忘记一个关键细节：这只虚空浮游，竟然为了躲避之前那两发黑死光线炮，而使用了空间折跃。

它怕！它忌惮！

不管有没有效果，她都必须尝试。要知道，虚空浮游在宇宙中的巡航速度也极为恐怖，持续动力可达每秒2000公里，瞬间爆发甚至能突破3000公里。相比之下，清梦帝国的战舰需要幽能动力缓慢启动才能达到最高速，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也就是说，此刻即使她命令舰队逃跑，恐怕还没有达到最大动力，就会被速度奇快的虚空浮游追上，然后逐一击破。

既然跑不掉，那就……拼命一搏！

此时，虚空浮游正在大块大块地撕咬着那艘巨蜈战舰的尸体，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虫兽血液溅得它满身都是，它却仿佛毫无知觉。这些连战舰甲壳都能腐蚀的液体，对它的身体竟然一点效用都没有。

这一点，让尘清的心再次一沉。看来，这只虚空浮游的防御力，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脆弱。

一级利维坦已经在刚才那一击中全部阵亡，为了完成空间震荡的任务，只能由作为旗舰的、尘清原本所在的二级利维坦“尘世之梦”号亲自动手了。

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在大快朵颐的虚空浮游身体却突然一顿。它敏锐地感应到了二级利维坦散发出的那股同等级别的、不祥的气息。它发现，周围的空间，似乎正在渐渐失去控制，变得粘稠、固化。

“嘶嘶！”

再次发出一声难听的、充满威胁的精神嘶吼后，虚空浮游突然放弃了嘴边的食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弓，如同一支离弦的彩色箭矢，直扑二级利维坦“尘世之梦”！

“阻止它！”

尘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空间震荡必须完成，不然，她这支残存的舰队，根本攻击不到一个可以随意使用空间折跃、神出鬼没的敌人！

一艘巨蜈战舰悲壮地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用它那如同节鞭般的尾部，拦在了虚空浮游的必经之路上。但还没等它发动任何攻击，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火花闪过，这艘巨蜈战舰的护盾瞬间崩溃，庞大的身躯在电流中痉挛、解体。

没有丝毫阻拦，虚空浮游顺利地接近了二级利维坦。随后，它的身体再次爆发出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令人目盲的光芒。

尘清只觉得自己的降临体分身，连同那艘强大的二级利维坦，仿佛被一颗无形的恒星击中。那坚固的、足以抵御行星撞击的生物装甲，在瞬间被撕开，狂暴的电流涌入核心。几乎在同一时刻，尘清的精神降临体分身和二级利维坦之间，那牢不可破的灵魂链接，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彻底击碎。

“竟然能瞬间击碎二级利维坦的生物壁垒和魔法护盾……这只虚空浮游，实在是太恐怖了！”尘清骇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不过，好在“尘世之梦”号在被击杀前的最后一刻，总算将空间振荡完成了一部分。虽然因为被快速击杀的原因，覆盖范围仅仅只有半径40万公里，但也足够给其他战舰创造一个可以击杀它的机会了。

再说，如果真让这只虚空蜉蝣跑出了40万公里的范围，那么也不用谈什么击杀了，争霸什么的更是痴人说梦，尘清剩下的这些战舰，也都要被它玩死在股掌之间。

二级利维坦刚刚被击杀，尘清立刻就切换了降临体分身的位置，附着在另一艘巨蜈战舰上。随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发出了决绝的命令。

“所有战舰！对‘尘世之梦’号残骸的方向，无差别开火！”

因为事出紧急，有很多清梦帝国战舰的射击角度都被其他同伴挡住。所以，这一次的攻击，仅仅只有五十余只巨蜈战舰能够参与。但尽管如此，五十余道汇聚了舰队大部分火力的黑死光线炮，其倾泻出的能量，也极为可观。

失去了二级利维坦庞大身躯的遮挡，藏匿在残骸中的虚空蜉蝣暴露无遗。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齐射吓了一跳，直接放弃了啃食的想法，身形快如闪电地一窜而过。

但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光线。所以，虚空蜉蝣的身上，还是结结实实地中了六道黑死光线炮。

只见虚空蜉蝣的表面突然闪烁出一道道蓝白色的光芒，形成一个不甚稳定的、流动的能量护盾，与那漆黑如墨的黑死光线炮撞在一起，顿时爆发出剧烈的能量爆炸。虚空蜉蝣则灰头土脸地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出了数十公里之远，它那原本色彩斑斓的身体也黯淡了许多，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害。

“这……竟然是电能立场的雏形？如果给它足够的时间，是不是能够进化出完整的电能立场？”对于这只虚空蜉蝣，尘清越来越震惊了。它竟然差一点就自主进化出了立场科技，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惜，资料不够详细，也没有虚空蜉蝣拥有立场的记载……”尘清摇了摇头，决定放弃从资料中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到如今她才发现，资料虽然依旧能够提供很多基础情报，但却不能够全信。就如同这一次，被泛泛而谈的“折跃”一词误导，她直接葬送了整只舰队的主动权。如果提前知道这只虚空蜉蝣会如此快速地进行空间折跃，她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开启空间震荡，断不可能让它如此轻松地突进到舰队内部，然后用一招就摧毁一切。

一部分战舰的黑死光线炮因为刚才的齐射进入了充能状态，但还有一部分因为角度问题没有发射，在这关键的间歇期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牵制作用，不至于让虚空蜉蝣趁着星舰充能的空隙，再次进行大屠杀。

而虚空蜉蝣也对星舰的黑死光线炮颇为忌惮。很显然，刚才那一击虽然没能杀死它，但也实实在在地把它打疼了，打怕了。每当它想要依靠快如闪电的速度接近星舰之时，总会有那么一两道漆黑如墨的光线炮，鬼魅般出现在它进攻的路线上，迫使它不得不放弃攻击，狼狈地变向。

观察了一会后，尘清终于松了口气。这只虚空蜉蝣应该没有19级的实力，最多也就是18级初阶。刚才她之所以将其误认为19级，是因为它刚才那一击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恐怖，一整只舰队和上亿的虫兽群眨眼间被其瞬间毁灭，这无论如何不能不让她震惊。

但冷静下来后，尘清很快发现，这只虚空浮游并不是没有弱点。首先，相比于它那堪称bug的攻击力和机动性，它的防御力就低了很多。那近乎于电能立场的防护盾，也顶多能够承受六道左右的黑死光线炮。这个防御力，相对于十七八级的生物标准来说，已经算是合格了。但如果说它是19级，那显然是太抬举它了。

星河兽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大部分格斗型星河兽都拥有极强的物理防御力和生命力。如果这只虚空蜉蝣真的是19级的存在，那么即使尘清手中有一整支满编的利维坦舰队，恐怕也奈何不了它。

战斗仍在继续。尽管黑死光线炮的攻击速度快的几乎无法躲避，但虚空蜉蝣也极为狡猾。它左突右撞的行动轨迹毫无规律可言，加上其极为强大的瞬间爆发速度，使得巨蜈战舰想要稳定锁定它也变得极为困难。即使已经完成了精神锁定，但就在巨蜈战舰开炮前的0.1秒，这只狡猾的虚空蜉蝣很有可能就已经不在预定的位置了。

为了拖延虚空蜉蝣的速度，尘清不得不让那些躲入异度空间的虚空掠夺者们出来帮忙。然而，这场战斗的等级实在是太过高端。这些虚空掠夺者的帮助微乎其微，它们的物理攻击根本就破不掉虚空蜉蝣的电能立场雏形，甚至还会被立场产生的电花瞬间烧成黑炭。

“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尽管有着黑死光线炮的威胁让虚空蜉蝣的攻击投鼠忌器，但它快速的移动过程中，总能找到机会，用触手或小范围的电击，电死一只落单的巨蜈战舰。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死在它手中的巨蜈战舰已经达到了十只。再这样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尘清就会失去所有的筹码。

很显然，虚空蜉蝣也知道，只有这些可以发射黑死光线炮的巨蜈战舰才能给它造成威胁。至于那些没有丝毫攻击力的巨鲸战舰，则完全被它无视了。

为了对付这个恐怖的虚空浮游，尘清用尽了一切办法。她让巨鲸战舰孵化了大量的自爆甲壳虫、狂暴翼蛇、飞龙、掠夺者等等，甚至就连体型巨大、能够吞噬能量的“吞噬者”都孵化出了数百个之多。可惜，这些低级虫子根本就不能对它造成丝毫的困扰，甚至一旦虫子的数量过多，虚空蜉蝣立刻就会开启小范围的强电压，这些没有护盾的虫子在它面前，根本就无法生存。

就在尘清感到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蚕食时，一个声音，通过精神力灵魂频道，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女皇大人，让我去会会它吧！”

是凯尔。

“你？不行！”尘清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虚空蜉蝣太过危险，即使你去，也不可能战胜它。”这只虚空浮游即使没有19级，也绝对达到了18级的程度。如果不是因为防御力太弱而忌惮黑死光线炮，自己的舰队恐怕早就被毁灭了。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只有15级的指挥官去冒险？

“我已经处于突破的边缘，只差一个契机。”凯尔的声音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今，我已经落后太多了。如果不奋力追赶，那么我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尘清听后默然。她知道凯尔说的是实话。如今，清梦帝国即将进入4级文明，整个种族的基因层次都在跃升。凯尔15级的实力，在之前或许对清梦帝国的帮助很大，是镇守一方的顶级强者。但如今，随着女皇们实力的提升和新兵种的不断出现，他已经进入了可有可无的尴尬状态。以凯尔那种高傲的自尊心，自然不会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吉祥物。泯然于众生，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死在一场荣耀的战斗中。

如今，清梦帝国进化在即，一切以实用为准则。尘清仔细计较了片刻，权衡了利弊。凯尔的牺牲，如果能换来这只虚空蜉蝣的击杀，或者仅仅是重创，从而让她有把握将其捕获，那么这笔交易就是值得的。

“我同意了。”尘清的声音恢复了冰冷。

远征舰队战斗的地方，40万公里半径都处于空间震荡状态，所以凯尔要加入战斗，必须要在战场外40公里处打开一个虫洞，之后的40公里路程，就只能依靠他自己的速度了。

打开一座不算太远距离的虫洞，对于利维坦来说极为简单。虫洞在虚空中稳定地张开，露出另一端深邃的黑暗。凯尔没有丝毫停留，当他那身覆盖着金色动力甲的身影出现在虫洞口时，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母星的舰队方向，然后便毅然决然地钻了进去。

看到这一切，尘清的表情虽然依旧冷漠，但心里却觉得有一些……可惜。因为她觉得，凯尔此去，基本上是必死无疑了。

“我的计算有误么？为什么我会对凯尔觉得有一些可惜？”尘清闭上了双眼，这种不该拥有的、属于“个人”的情绪，让她出现了一丝的困惑。

“嗷——！”

一声巨蜈战舰痛苦的哀嚎在精神力灵魂通道中回荡，将尘清从困惑中惊醒。狡猾的虚空蜉蝣借助一艘巨大的巨鲸战舰的身体作为阻挡，成功地规避了两道黑死光线炮的锁定，随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扑向了最近的一只巨蜈战舰。随后，一道绚丽的火花闪过，这艘巨蜈战舰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不过，就在虚空蜉蝣得意地准备享用美餐时，警兆突生！源自于生物本能的、深入骨髓的危机感，让它立刻放弃了眼前的食物，想要逃离。

以往，这样迅速的躲避都会让它轻松摆脱巨蜈战舰的锁定。但这一次，那种致命的危险感，如影随形，一直没有间断！

突然，一道绚丽的、仿佛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金色光刃，从它背后的虚空中一闪而过，精准地撞击在它那闪烁着电光的护盾上！

“轰！”

巨大的能量爆发，就如同之前被六道黑死光线炮同时击中一般。虚空蜉蝣的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轰得倒飞出去。不过很显然，这一道光刃的伤害，比之六道黑死光线炮要差得很多，所以虚空蜉蝣仅仅被震飞了两公里的距离，就稳住了身体。

但巨蜈战舰们却没有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虚空蜉蝣停顿的间歇，又是5道黑死光线炮，如同死神的判决，轰击而出！

“嘶嘶——！”

虚空蜉蝣庞大的精神力在这片空间之中疯狂震荡，这一击再次重创了它。甚至有几根来不及收回的触手，被黑死光线炮直接从根部泯灭掉。这是虚空蜉蝣从出生到现在，所承受的最严重伤害。

尽管虚空蜉蝣没有眼睛，但凯尔和尘清都能清晰地觉察到它那足以冻结灵魂的仇恨目光，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纯粹的杀气，在虚空蜉蝣的四周弥漫开来。

“警告！侦测到周围磁性粒子活跃度再次上升至百分之十七万！阈值突破！侦测到高强度电磁脉冲正在形成！”

尘清猛然睁开了双眼。这是虚空蜉蝣第二次使用这一招，看来，它是真的被彻底激怒了。

凯尔，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真空，是绝缘体。这是宇宙中最基本的物理法则之一。然而，对于虚空蜉蝣这种将宇宙法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生物而言，法则，只是用来打破的。

它那庞大身躯周围的空间开始发生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扭曲。一种源自其生命本源的天赋，正疯狂地汲取着游离的宇宙射线和暗物质粒子，将它们转化为带有恐怖电荷的磁性粒子。以它为中心，半径五千公里的球形空间内，真空的绝缘属性被彻底颠覆，这里变成了一片无形的、等待引爆的雷区。

四周磁性粒子的剧变，对于普通生物而言是无法察觉的死亡序曲，但对于那些将生死本能锤炼到极致的强者来说，却如同在耳边敲响的丧钟。

凯尔，在那股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危机感降临的瞬间，甚至没有半分犹豫。他覆盖着金色动力甲的全身，能量回路瞬间过载，背后推进器喷射出炽热的等离子体。

“圣堂战技——流光！”

他的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随即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以超越思维反应的速度，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就在他消失的下一刹那，整个战场被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强光所吞噬。那不是爆炸的光，而是纯粹的、狂暴的电能将空间本身点燃后发出的光芒。在这片光芒中，一切物质都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舰桥内，尘清不得不再次强行切断了与降临体分身的连接。那股沿着灵魂通道逆流而上的狂暴电流，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灵魂之上。她感觉自己的本体，那位于1号母巢核心的巨大生物脑，都因这股冲击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更让她揪心的，是凯尔的安危。

当那片刺眼的光芒终于散去，尘清强忍着灵魂的刺痛，立刻通过幽能网络，去探查那条连接着凯尔的、纤细而坚韧的灵魂之线。

还在！

当感知到凯尔的灵魂链接依旧稳固、甚至还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活跃与炽热时，尘清那颗悬到极致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庆幸。

此刻，战斗区域内的磁性电流依旧狂暴如海，任何精神探查都会被瞬间撕裂、同化。她无法联系到前线的虫兽群，更无法通过降临体的眼睛查看凯尔的情况。他是否受伤？伤势是否严重？一切都成了未知数。

实际上，此时的凯尔，却根本毫发无损。

圣堂喵喵战技赋予他的如猫一样的敏捷，并不仅仅是速度，更是一种在极限状态下对自身和空间的绝对掌控。在真空环境中，他能够将速度瞬间提升到三十分之一光速，即每秒一万公里的恐怖程度。虚空蜉蝣释放强电压的速度虽然快到近乎瞬发，但对于已经化作“光”的凯尔而言，依旧慢了一拍。

在强电压爆发的中心，凯尔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沙砾，被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边缘扫过，但他凭借战技形成的微型能量护盾，硬生生地顶了过去。当能量洪流过后，他已在万公里之外。

了解到这一点后，凯尔心中大定。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生死一线的压迫感，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激发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神经。他深吸一口气，动力甲的引擎再次轰鸣，金色的流光划破黑暗，以更加惊人的速度，再次回到了战场。

强大的电流余波，已经彻底击穿了周围所有清梦帝国生物战舰的能量护盾。好在，这些由女皇基因亲手缔造的生物战舰，其细胞结构的强度远超想象。尽管护盾被破，但电流在穿透层层甲壳和生物组织后，已是强弩之末，并未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大多数战舰都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硬生生承受住了。只有少数几只本就受损的巨鲸战舰和巨蜈战舰，在这波冲击中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化作冰冷的宇宙漂泊物。

而此时，在短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大范围强电压的虚空蜉蝣，也明显露出了一丝疲惫。它体内那斑斓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身体的摆动也不再那么灵动。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此刻的清梦帝国战舰，也因为强电压的冲击而陷入了短暂的系统麻痹状态，根本无法抓住这个机会。

但现在，并非所有生物都失去了状态。

依靠圣堂喵喵战技迅速脱离战场的凯尔，就是一个例外。

就在虚空蜉蝣即将动身，去猎杀那些陷入麻痹、如同待宰羔羊的清梦帝国战舰之时，它的身后，那片死寂的虚空中，再次亮起了一点金光。

那金光凝聚成一道锋锐无匹的光刃，如同审判之剑，悄无声息地袭来。

光刃还未到身前，虚空蜉蝣就感觉自己的能量护盾被一股无形的锋锐力量切割得一阵生疼。这是来自更高维度、更纯粹的能量层面的威胁！

“轰！”

光刃精准地轰击在它那不合格的电能立场上，再次蹦出一阵剧烈的电花。这一次，虚空蜉蝣的身体被直接抛飞了十几公里之远。

并非是凯尔的这一击，威力超过了六道黑死光线炮的总和。而是因为，此刻的虚空蜉蝣，体内的能量已经下降到了正常水平以下。两次大范围强电压的释放，早已让它疲惫不堪，对于护盾的能量输出自然会大幅降低。

“吼——！”

虚空蜉蝣彻底被激怒了。它那狂暴的精神力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在四周疯狂弥漫。刚刚稳住身形，它就对着凯尔消失的方向，释放出一道纠结成不规则圆柱状的、高度凝聚的电流束。

然而，凯尔的速度，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电流的速度虽快，但在它发出之前，凯尔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他的身影在虚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每一次闪烁，都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

“吼！吼！”

虚空蜉蝣几乎失去了理智。它不停地使用电流束轰击着凯尔，而凯尔则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游鱼，在狂暴的能量暴雨中穿梭自如，每一次都能在毫厘之间躲开攻击。

这种行为，让一向以速度见长的虚空蜉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急躁。它连凯尔的衣角都摸不到，这让它的精神几近崩溃。

凯尔的实力，和这只恐怖的虚空蜉蝣相比，的确差了很多。无论是能量强度还是防御力，他都处于绝对劣势。虚空蜉蝣的任何一次攻击，只要能实打实地命中他，都足以将他连同他那身引以为傲的动力甲一起蒸发。

然而，凯尔此刻的行为，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玩一场必死的游戏。他的想法很简单，甚至有些疯狂：只要依靠自己的速度，不让虚空蜉蝣打到，他就不会输。

这种疯狂的想法，让刚刚回到战场观战的尘清，为他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她那冰冷的计算核心，第一次为某个个体的命运而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速度再快，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凯尔能够达到接近每秒一万公里的速度，指的是他在直线距离上的极限冲刺。这种速度，他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比如在进行高规避度的闪躲时，他可以做到一秒钟内就出现在9000公里外的某个随机点，但他却无法精准地停在9000公里外他“想要”停住的那个精确坐标上。因为，就连他自己的思维，在某种程度上，都已经跟不上自己身体的速度。

这是一种失控的、濒临极限的状态。

但凯尔，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亡的环境，让他的精神百分之二百地集中起来。尽管缠斗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但他的精神力消耗，却比连续激战一整天还要恐怖。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越来越灵活。原本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感知的速度，如今，他竟然从中察觉出了一丝玄奥的韵律。他知道，如果这种状态能够持续下去，他就能触摸到那道横亘在15级与16级之间的屏障……

虚空蜉蝣快气疯了。凯尔就像一只在它身边不停嗡嗡作响的苍蝇，让它厌烦到了极点。不理他，冷不丁就会被他偷袭一下，虽然不痛，但很烦人。想要拍死他，却根本抓不住。

“嘶……”

虚空蜉蝣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警告！侦测到周围磁性粒子活跃度上升至百分之十四万！”

“又是强电压！”尘清的心一紧。她立刻下达命令：“所有战舰，注意规避，开始与目标拉开距离！”

因为怕误伤正在高速缠斗的凯尔，清梦帝国的战舰根本不敢开炮。失去了二级利维坦的幽能增幅，这些生物战舰的启动速度慢得让人触目惊心。尽管它们已经开始后退，但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它们依旧处于强电压的攻击范围之内。

至于尘清女皇，此刻早就再次切断了与降临体分身的联系，将自身隔绝在安全的母巢核心。

半分钟后，当第三波强电压的光芒散去，那道金色的流光，再次毫发无伤地回到了战场。

面对更加疲惫的虚空蜉蝣，凯尔这一次显得更加游刃有余。释放过三次大范围强电压的虚空蜉蝣疲态尽显，不但动作缓慢了许多，就连放出的电流，对凯尔的威胁都没有之前大了。

但即便如此，凯尔也没有半点放松。他一点都不怀疑这只星河兽的狡猾，万一这只是示弱，然后猛地爆发，让他措手不及，那就万事皆休了。所以，尽管虚空蜉蝣强电压的范围不断地在下降，但凯尔却依旧按照最初5000公里半径的范围去进行极限闪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虚空蜉蝣的败亡，已成定局。

尘清冷静地分析着收集到的所有数据，最终得出了这只虚空蜉蝣的具体实力评估：

攻击力：18级高阶。

防御力：17级初阶。

速度：18级高阶。

持久力：极差。

综合实力：17级高阶到18级初阶之间。

星河兽不同于智慧生物，它们的能力繁杂而多变。有的如同魔兽，依靠魔法潮汐修炼，等级分明。有的则纯靠蛮力，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还有一些，则拥有各种匪夷所思的特殊能力，比如虚空蜉蝣的强电压。这也导致了对星河兽的等级划分极为困难。比如成年的吞星兽被明确定义为30级，但如同虚空蜉蝣这种生物，则被模糊地定义为15到19级。

凯尔与虚空蜉蝣的缠斗依旧在继续。但相比于初次交战时的险象环生，现在的凯尔，已经游刃有余。这除了他自身在生死考验中实力精进的因素外，也有虚空蜉蝣体力严重下降的原因。

被逼急了的虚空蜉蝣，再次释放出强电压。但这一次，范围比之前小了1000公里半径。

最终，在又承受了数次无效的电流轰击后，身疲力竭的虚空蜉蝣，动作已经变得迟钝。凯尔看准了一个它攻击后的巨大破绽，不再闪避，而是迎着那道薄弱的电流束，悍然冲上。

他任由电流束轰击在自己的胸甲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电火花。而他的手中，那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光刃，已经凝聚到了极致。

“圣堂战技——制裁之刃！”

金色的光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划破了最后的黑暗，精准地从虚空蜉蝣那黯淡的护盾薄弱处切入，从头到尾，将它那庞大的身躯，斩成了整齐的两段。

战斗，结束了。

虚空蜉蝣那两半巨大的身体，在宇宙中缓缓漂移，体内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两块巨大的、美丽的彩色玻璃。

尘清不得不庆幸，虽然刚开始自己的运气不怎么好，但之后却足够幸运。如果不是二级利维坦临死前，用生命完成了空间震荡，封锁住了周围的空间，那么这一战的结局，定然会是另一个结果。毕竟，凯尔再快，也快不过空间折跃。

而结束战斗的凯尔，却默默地站在虚空蜉蝣的尸体上，闭上了双眼。他静静地体会着刚才那一战的感悟，身体不断释放出的金色光芒，让他显得格外神圣……

突然，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气息，从他身上爆发开来，冲破了无形的桎梏。

凯尔，成功的晋级到了16级。

这样的晋级速度，已经极为恐怖了。但尘清知道，这样还不够。他只是稍微拉近了一点被清梦帝国整体进化甩开的步伐而已，距离真正追上帝国的进化速度，还差的很远。

相比他来说，另一位强者，伯鲁斯的前途就远大得多。最起码，伯鲁斯现如今还有吞噬剑魂的方法可以继续晋级。但对于凯尔来说，如果没有奇遇，他的道路，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数十万年积累的深厚根基，在从13级晋级到如今的16级的短短9年时间里，已经彻底消耗殆尽。

这只突然出现，又被凯尔巧妙杀死的虚空蜉蝣，让尘清深刻地了解到了无尽深渊的险恶，并不只是表面上的堕落罗斯和强大的辐射。

但她，却没有熄灭继续扩展无尽深渊中泰矿挖掘工作的心思。

在无深渊之中的第二个母巢，终究是落下了。

为了保卫新的母巢，尘清和梦雪通气后（生命能量共享，女皇用多少也互相报备一下，生命能量是帝国粮草）将已经打残的舰队再次组建起来。毕竟，在这样危险的地域中，谁也不知道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手中握有一定的力量，才能让尘清安心一些。而且，无限深渊中蕴含的泰矿资源，也足够回报帝国的付出。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庞大的投入。孵化数以亿计的飞蚁用以挖掘泰矿，孵化数以亿计的工蜂来搬运矿石，孵化数以亿计的跳虫用以警戒，防止堕落罗斯随时都有可能前来的偷袭。这些单位虽然个体都不怎么昂贵，但数量足够庞大后，也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投资。

为了防止有可能再次出现的虚空蜉蝣，尘清最终决定，将刚刚晋级、状态正盛的凯尔留在了清梦帝国的第一个母巢之中，作为守护神。而自己则坐镇在刚刚建成的第二个母巢。

向凯尔交代完一切后，尘清洒下了大量的百眼虫作为眼线。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利维坦的精神探查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压制，所以她不得不谨慎到极致。

毕竟，如果让一只虚空蜉蝣这样恐怖的生物，无声无息地接近母巢，那绝对是一场灾难。它只需要一个技能，就可能毁掉尘清在无尽深渊之中数个月的努力成果。

即使是母巢，那强大的孵化能力，想要孵化出数以亿计的飞蚁、跳虫、工蜂，也是需要花上不短的时间。

………

而就在尘清女皇忙活着建设第二个泰矿开采点时，远在三千多光年外的清茗女皇大军已经兵临安南联邦首都星。

自从e100恒星系那场惨烈决战之后，安南联邦仿佛遭受了灭顶之灾，所有的有生力量几乎损失殆尽。

各区虽还有大量卫戍部队，可漫长的边疆线就像一条贪婪的巨兽，时刻吞噬着他们的兵力。毕竟，如今整个纳尔星域都笼罩在清梦帝国的恐怖威胁之下。拉卡人心里清楚，那些被他们欺负了数千年的文明，此刻说不定正摩拳擦掌，等着看安南联邦的笑话，又怎会真心与他们同心协力？

此时，驻守安南联邦首都星的，是一支从各地紧急抽调过来的混合舰队。这支舰队共计七千余艘战舰，每一艘都承载着安南联邦最后的希望，是他们最后的力量。倘若这七千艘战舰再败，那根本无需清梦帝国动手，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文明，就会像饿狼扑食一般，将这个作威作福数千年的文明撕得粉碎。

首都星四周，十几颗要塞卫星如同忠诚的卫士，拱卫着这颗联邦核心。安南联邦耗费数千年时间精心打造的防御体系，原本是按照与多塔卡拉共和国决战的标准设计的，坚不可摧。然而此刻，整个联邦上下，却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没有任何人有信心能打赢这一仗。

只因清梦帝国自出现以来，战绩太过彪悍，简直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清梦帝国清茗女皇的九支舰队如狂风扫落叶般，先后横扫了七十二个文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而安南联邦，虽发动了三次抵抗战役，却败得一次比一次惨烈。第一战，他们丢掉了南方战区的门户——兰特星，那可是战略要地，失去它，就如同被人打开了大门。第二战，整个南方战区的所有有生力量被彻底葬送，联邦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第三战，更是惨不忍睹，直接葬送了联邦三分之二的战力。每一场战役的惨败，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安南联邦人民的心上，让人胆寒。

安南联邦国会———

“纳格米娅议长，宣布投票结果吧。”

声音来自主席台的边缘，带着一种被岁月与失败彻底榨干了的疲惫。安南联邦的现任总统，盖尔伦，当政已有二十三年，此刻却像一尊风化的雕像，颓然地坐在他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座位上。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主席台中央那个孤立的身影上。

那是一名拉卡族的女性，纳格米娅。作为联邦议长，她本应是权力与尊严的化身。她那头如同深海般湛蓝的触手，在以往任何一场公开场合，都如同活过来的海藻，优雅地舒展、摇曳，足以吸引整个联邦的目光。但此刻，没有人，包括盖尔伦总统，还有心情去欣赏这份异星的美。

因为现在进行的，是一场关乎整个安南联邦数万亿生灵，是作为文明存续，还是作为历史尘埃湮灭的，最终投票。

纳格米娅的双手，正悬停在演讲台那张薄薄的纸片上方。她的触尖在微微颤抖，仿佛那张承载着联邦命运的纸片，有着千钧之重，压得她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即将耗尽。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胸腔里盘旋，却怎么也无法给她带来一丝暖意。

终于，她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拿起了那张纸。

她的目光仅仅在纸上的内容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嗡——”

纳格米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猛地一歪，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躯壳中抽离，坠入无尽的深渊。

“议长大人！”

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公证员眼疾手快，一人一边，及时扶住了她即将瘫软下去的身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就紧绷到极点的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议长怎么了？”

“快！医疗队！”

台下数千名来自各个星系的议员们纷纷惊呼出声，骚动如同潮水般蔓延。但当他们看到纳格米娅在公证员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并没有真正摔倒时，所有的声音又戛然而止。数千双眼睛，混杂着恐惧、期盼、绝望与疯狂，死死地盯住了主席台中央那张小小的纸片。他们急切地，或者说，是恐惧地，想要知道那个已经注定的结果。

此时，就连与盖尔伦同在主席台的工业部长、后勤指挥长、经济最高大臣等等，这些平日里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联邦高官，也都忍不住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能拥有超视距能力，看穿那遥远的距离，窥探演讲台上那决定一切的文字。好在，他们最后的理智与身份感，让他们没有像台下的议员们那样失态。

纳格米娅在公证员的帮助下，重新站稳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感觉到，台下数千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穿着她的身体。她闭上双眼，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她那优美的脸颊轮廓滴下，在星辰水晶的穹顶光芒下，折射出破碎的哀伤。

她再次睁开眼，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血。

“国会第十七万三千两百零七次决议，关于……是否接受清梦帝国，清茗女皇……无条件投降的决议……”

读到这里，她再次停顿，身体大幅度地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快说啊！”一个暴躁的议员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这一声如同信号，瞬间点燃了整个会场的焦躁。

“读出来！”

“我们有权知道！”

纳格米娅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张纸上的内容，宣判给了整个联邦：

“投票结果是……赞成票，2177票；反对票，800票；弃权票，13票；无效票，10票……赞成票超过三分之二，决议……通过！”

“通过”两个字落下的瞬间，纳格米娅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灵魂与力气，身体一软，彻底昏倒在了演讲台上。

“议长！”

“快救人！”

整个主席台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而就在“通过”二字响彻会场的同一瞬间，台下，那片由数千名议员组成的人海，彻底沸腾了。

这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文明崩塌前的哀嚎。

“不——！”

“我们完了！联邦完了！”

哭喊声、绝望的谩骂声、捶打座椅的闷响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一名来自边疆星系、饱受战火之苦的老议员，在听到结果后，双眼圆睁，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哭昏在了座椅上。而在会场的另一角，一名以强硬派着称的议员，在短暂的沉默后，平静地从口袋里取出一粒胶囊，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口吞下，随即倒地不起，嘴角流出一缕黑色的血。

混乱与死亡之外，也有一片诡异的平静。一小部分议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们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同胞的崩溃与死亡。然而，无论他们的面具多么冰冷，那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对未来的巨大恐惧，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内心。他们很可能，就是那2177张赞成票的投出者。他们用联邦的尊严，换来了自己苟延残喘的可能，但这份交易，带来的却是永无止境的忐忑与自我谴责。

“布尔吉克……你们赢了……”

盖尔伦总统双眼呆滞，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身边几位心腹的耳中。

“就如同八千年前那样，你们再一次赢了……”

布尔吉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