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眼里的狂热渐渐褪去(2/2)
紧接着,井口的水面,那个被探照灯照亮的光圈,中心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漩涡。
漩涡起初只有碗口大小,但转瞬间就扩大到了脸盆那么大,并且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发出了“哗啦啦”的巨大水声。
“水!水在往下跑!”一个眼尖的村民指着井壁,惊恐地大叫。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井壁上湿漉漉的水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一米,两米,三米……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原本深不可测的井水,已经下降了一大半,露出了那圈完整的、雕刻着龙纹的巨大石环。
“山子!抓住绳子!抓稳了!”林枫脸色一变,对着井下大吼。
这水流失得太快,万一陈山立足不稳,被卷进未知的暗道,后果不堪设komodo。
“我……我抓着呢!”陈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极度的震惊。
水流还在继续下降。
很快,水面就降到了那圈石环的下方。漩涡的中心,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所有的井水,都正被那个洞口疯狂地吞噬着。
“我的老天爷……”王大炮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这不是井……这是个……漏斗。”
他想得没错。这口所谓的“活井”,根本不是连着什么地下暗河。它只是一个伪装,一个巨大的、精巧的排水装置。
当机关被触发,井底的排水口打开,储存在井里的水,便会顺着预设的通道流走,从而让井下的秘密,重见天日。
百年前的石匠,用匪夷所思的智慧和手艺,设下了这个惊天之局。
水位最终停在了那个黑洞的上方。井底,已经没有一滴水了。只有湿滑的青苔和一块块垒砌的石头。
陈山站在那圈石环上,头灯的光柱照着下方,整个人都呆住了。
“林书记……”他的声音干涩而飘忽,像是梦呓,“井底下……没有底!是个洞!”
井边的人,透过井口往下看,也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
原本应该是井底的地方,此刻,是一个直径约有一米多的、深不见底的垂直洞穴。刚才还满当当的井水,就是被它吞掉的。
一股阴冷的、带着泥土和腐殖质气息的风,从洞口里倒灌上来,吹得人汗毛倒竖。
这口井,不是井。
井下,别有洞天。
“拉他上来!”林枫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
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立刻七手八脚地开始往上拉绳子。很快,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的陈山,被拖了上来。
他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还残留着巨大的惊骇。
“山子,你没事吧?”陈老蔫扑上去,抱着孙子,老泪纵横。
“没事……爷爷,我没事……”陈山摆摆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林枫面前,“林书记……我……我刚才在那个石环上,摸到了这个。”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
林枫接过东西,小心翼翼地解开外面那层已经有些腐朽的油布,又剥开里面一层蜡纸。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块令牌。
令牌非金非铁,似石似玉,通体墨绿,触手温润。正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两个字。
开山。
令牌上的两个字,是篆体,笔画古朴,藏着一股劈山断岳的力道。
开山。
它静静地躺在林枫的掌心,材质非石非玉,在众人昏黄的手电光下,泛着一层墨绿色的温润光泽。那是一种奇怪的触感,明明刚从百年井下捞出,却不带丝毫阴寒,反而像一块被体温捂热了的暖玉,沉甸甸的,压着人心。
山谷的风,村头的井,井下的龙,龙眼里的机关,以及这块令牌。
所有匪夷所思的环节,最终都指向了这两个字。
村民们围成一圈,脖子伸得老长,大气都不敢出。几十道目光,灼热、期盼、敬畏,全都聚焦在这块巴掌大小的令牌上。这已经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头了,它是钥匙,是希望,是解开石嘴村百年困局的唯一指望。
“山子,冷不冷?”陈老蔫哆嗦着手,把一件不知从谁身上扒下来的、还带着汗味的旧棉袄裹在孙子身上。
陈山冻得嘴唇发青,牙关都在打颤,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死死盯着那块令牌,那是他亲手摸出来的,这份荣耀,足以抵御任何寒冷。他摇摇头,想说没事,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把他扶到王师傅车上去,车里有热水。”林枫把令牌小心地交到另一只手上,腾出手来拍了拍陈山的肩膀,“今天你是头功。”
一句简单的肯定,让年轻人的脸瞬间涨红,比刚才冻的还厉害。
王大炮哼了一声,没说话,却默默地拧开了自己那个军用水壶的盖子,递了过去。
陈山受宠若惊地接过,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总算驱散了些寒气。
“林书记,这……这就是钥匙吧?”一个村民按捺不住,小声问道。
“拿着它,是不是就能开那扇门了?”
“还等啥啊!赶紧回去试试!”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那股被压抑了半天的急切,又一次冒了头。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王大炮突然吼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一把从林枫手里“抢”过那块令牌,瞪着牛眼,“猴急个啥?投胎啊?老祖宗的东西,是你们这么毛毛躁躁对待的?”
他把令牌举到眼前,借着探照灯的光,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那神情,不像是在看一块石头,倒像是在审视一件传世的珍宝。
“这料子,是墨玉。埋在水里上百年,还能有这光泽,是好东西。”他用粗糙的指腹在“开山”两个字上反复摩挲,“这刀工,利索,没半点拖泥带水。刻字的人,心里有谱,手里有根。啧,了不得。”
他自顾自地点评着,像个孤傲的美食家,品尝到了一道绝世好菜。周围的村民听得云里雾里,却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在“手艺”这个行当里,王大炮是权威。
点评完了,他才把令牌还给林枫,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匠人特有的执拗:“东西是好东西,但怎么用,是另一码事。那扇门上,可没看见有锁眼。”
他这话,又把众人拉回了现实。
是啊,门上光秃秃的,连个缝都没有,这令牌往哪儿插?
林枫接过令牌,握在手心。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那口已经排空了水的深井。井下的洞口黑漆漆的,像一只沉默的巨兽之口,往外冒着丝丝的凉气。
太爷爷的智慧,深不可测。他设下如此复杂的谜题,环环相扣,绝不仅仅是为了炫技。他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份谨慎和周全,后人不能辜负。
“不急。”林枫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焦躁的心都定了下来,“先把山子送回家,大家也都回去,喝口热水,穿件厚衣裳。天黑了,山里路不好走,安全第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淳朴的脸:“宝贝就在山里,跑不了。但人要是出了事,就什么都没了。太爷爷留下宝藏,是想让咱们过好日子,不是让我们去送命的。”
这番话,朴实,在理。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眼里的狂热渐渐褪去,化为了认同。是啊,林书记说得对,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林书记说得是。”陈老蔫第一个表态,“都听林书记的。”
人群很快散去,各自回家准备。原本喧闹的井边,只剩下了林枫、王大炮和还不想走的陈老蔫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