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父亲的深夜电话(2/2)

水槽溢出的水滴在地面敲出节拍。李继业发现自己在不自觉模仿父亲的坐姿——弓着背,手肘撑膝。

“现在教你个乖。”打桩机的轰鸣突然停止,“明天去找那个造谣的小子,请他当食品安全监督员。”

青年猛地起身撞到料理台:“他差点毁了我们!”

“毁?”听筒里传来撕纸声,“当年写举报信的家伙,现在是你马伯伯的办公室主任。”纸屑飘落的细响中,父亲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平静,“知道为什么吗?我把他派去养猪场呆了半年。”

校园巡逻车的警笛由远及近。李继业听见父亲在哼唱荒凉的工地小调,词句含糊得像梦呓。

“爸,”他忽然打断那调子,“我是不是很失败?”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只有夜风掠过钢索的呼啸。当李继业以为信号中断时,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你爷爷死前跟我说,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不是把我养大,是教会我怎么在茅坑里捞饭吃。”安全帽带扣弹开的脆响传来,“你现在尝到粪渣味儿了,挺好。”

通话结束的忙音响起时,李继业才发现手机壳已被捏出裂痕。他打开冰箱取出那坛裂璺的酱菜,就着冷藏室的灯光仔细端详。裂纹里渗出的酱汁在坛身勾勒出地图般的纹路,像极了他此刻千沟万壑的心境。

晨光熏微时,他在收银台抽屉发现张陌生的便签。潦草字迹与父亲如出一辙:“当年每个赔罪的酱坛里,都埋着三块袁大头——记住,愧疚比银元压秤。”

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棂,青年店长缓缓将便签折成纸船。当纸船在酱油碟里起航时,他忽然明白父亲这通电话的真正重量——那夜穿越电波而来的,是比任何商业智慧都沉重的传家宝。